王氏故意穿得破布烂衫,还在鬓边簪着朵蔫巴巴的绒花,拍着门板,声音拖得又长又凄婉。
“灼儿,我的好灼儿,开开门啊。娘……娘来给你赔不是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哭腔。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亲娘的没本事,让你在外头受了委屈……你开开门,让娘好好看看你,娘这心里头……疼啊!”
大门纹丝不动。
王氏眼珠一转,拍门的手更用力了,声音拔高,带着一种恨不得让整条街都听见的委屈。
“灼儿!你当真这般狠心?连娘亲认错都不肯见一面?”
“娘知道你有怨气,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终究是一家人啊!”
“你爹……你爹他也后悔了,回去就唉声叹气的……”
“你就忍心看着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开开门,让娘进去说句话成不成?”
她一边哭嚎,一边偷眼觑着巷口越聚越多的路人。
果然,指指点点的声音开始嗡嗡响起。
“哎哟,这不是何府那位当家太太吗?怎么哭成这样?”
“亲娘?不对吧,我听着是继室?”
“管她亲的后的,当娘的都这么低声下气上门赔罪了,这做女儿的关着门不见,心也太硬了!”
“就是,这新搬来的姑娘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想到这么不孝……”
“啧啧,家门不幸啊……”
听着那些越来越清晰的议论,王氏心头掠过一丝得意。
嚎得更起劲了。
身子一软,干脆就往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去,拍着大腿。
“我的命好苦啊!含辛茹苦把你们姐妹拉扯大,到头来……到头来连门都进不去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就在这悲情达到高潮,路人议论纷纷之际。
吱呀——
沉重的乌木大门猛地从里面拉开。
门外所有人,包括正拍着大腿哭嚎的王氏,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何真灼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立在门内。
她像看跳梁小丑般的平静厌烦。
“王姨娘。”
何真灼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住了所有议论。
“你在我家门口嚎丧,是嫌何府的脸丢得还不够干净?”
王氏被她这声冷冰冰的王姨娘刺得一哆嗦。
“何真灼!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我是你母亲!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母亲?”何真灼讥笑“你也配?”
这三个字如同火星子,瞬间点燃了王氏压抑的怒火和恐慌。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何真灼的鼻子。
“你!你这忤逆不孝的……”
“忤逆不孝?”
“侵吞我亡母嫁妆,做假账,藏地契,甚至任由两个庶女对嫡长女打骂欺辱,也配跟我谈孝道?”
她向前一步,逼视着王氏因心虚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昨天京兆府的公堂上,判决书墨迹未干。”
“判决你与何文远,三日内归还侵吞我娘的所有产业、田庄、铺面、现银!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判决书还在我手里,要不要我拿出来,当着各位街坊的面,再念一遍?”
此言一出,围观的路人一片哗然。
“什么?侵吞亡母嫁妆?还判了?”
“谋财害命?我的天……”
“怪不得……我说这太太怎么突然跑来哭嚎道歉了……”
“原来是不想还钱啊!”
王氏脸上血色尽褪,被当众揭穿老底,让她羞愤欲狂,口不择言地尖叫。
“你胡说!那是诬告!是你串通了林老不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狠狠打断了王氏的污言秽语。
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氏捂着脸。
“你敢打我?!小贱人你……”
“打的就是你这张满口喷粪的嘴!”
何真灼眼神冰寒,在王氏还没反应过来时,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反抽在她脸上!
啪——
这一下更重!
打得王氏眼冒金星,脚下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一个妾室敢辱骂嫡长女,谁给你的胆量?”
王氏被打懵了,两边脸颊火辣辣地肿起老高,耳朵嗡嗡作响。
她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彻底疯了,尖叫着不管不顾就要扑上来撕打。
“我跟你拼了!小贱蹄子……”
何真灼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抬手又是一巴掌。
啊——
王氏痛得又是一声惨嚎。
“这一下,是替被你克扣盘剥了十几年的何府下人们打的!”
何真灼抬脚在王氏小腿弯处不轻不重地一踹。
王氏“噗通”一声,首接跪趴在了静心苑门前的青石板上。
姿态狼狈不堪。
“住手!何真灼!你疯了!快放开我王夫人!”
一声愤怒的暴喝从人群外传来。
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带着两个小厮,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毒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殴打嫡母。还有没有王法了?”
“快放开!否则别怪本公子不客气!”
何真灼翻了下原主记忆。
原来是何清雅的头号舔狗钱勾。
“钱公子,奉劝你少管闲事。”
“这是何家的家事,更是京兆府判决了的公事。你算哪根葱?”
“你!”
钱勾被噎得脸色发青,尤其看到周围路人投来的目光,更觉面子挂不住。
他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又想在未来岳母面前表现,怒喝一声。
“冥顽不灵!给我上!把这毒妇拉开!”
两个小厮应声就要上前。
就在他们靠近的瞬间,何真灼身体灵活地一侧。
非常不小心的给了那小厮一肘击。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你家小厮好像不太行啊?”
“是不是舔狗的跟屁虫都只会当舔狗,不会打架呀?”
“你……”
“你……”钱勾你了半天,挤出后半句“简首有辱斯文!”
啪——
“这一巴掌,”何真灼语气平静“打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打你有眼无珠,识人不清,竟把蛇蝎毒妇当慈母敬着!”
钱多金被打得头晕眼花,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少当舔狗,因为舔狗舔到最后,将一无所有。”
何真灼不再看这个废物点心。
目光扫过震惊的围观路人,她微微提高了声音。
“诸位街坊邻里,麻烦听清楚了。”
“这王氏,伙同我父亲何文远,侵吞我亡母嫁妆,证据确凿。”
“昨日京兆府尹当堂判决,勒令何府三天内归还所有私产!”
“白纸黑字,盖着官印!”
她顿了顿,目光如寒冰般刺向地上的王氏。
“她今日在此惺惺作态,哭嚎道歉,无非是心疼那些即将吐出来的银子!”
“想用孝道压我,用流言逼我,让我心软撤诉,好让她继续霸占我娘留下的血汗钱!”
“我何真灼,今日在此明言!”
“我娘的嫁妆,一分一厘,都必须物归原主!”
“谁想阻拦,耍花样,王氏的下场,就是榜样!至于孝道?”
她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钱勾和王氏,带着无尽的讽刺。
“对这样一个的只爱钱的人讲孝道?”
“简首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你。”
何真灼对着钱勾“想替何清雅出头?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以后再听见你犬吠,打断你的腿。滚!”
最后那个“滚”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