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山的三条命令,如同三道催命符,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毫无准备的何府。
第一日
“何老爷,实在对不住,小店米粮告罄,您府上的月供……暂时供不上了。”
“夫人,您上月订的那批苏杭新缎……路上出了点岔子,怕是……赶不上三小姐的新衣了。”
“天儿冷了,府上要的银霜炭……库房盘点,缺货了,您看……”
何文远起初不以为意,以为是商家临时周转不灵,挥挥手让管家拿银子去别家采买。
王氏还抱怨了几句“小门小户,办事不牢”。
第三日:
何府管家满头大汗回报:
“老爷,夫人,不好了!”
“城里几家大的米行、布庄、炭行……都……都说没货!或者价格涨了三倍不止!小的跑遍了,好说歹说,没一家肯按原价、原量给咱们供货!”
厨房管事哭丧着脸: “老爷,夫人,库里存的精米白面只够两三日了,上等的银霜炭也快见底了……下人们吃的粗粮倒是还有些,可这……”
门房来报:“老爷,珍宝阁、玲珑坊的掌柜派人来回话,说您和夫人、小姐们之前订的首饰、摆件……工期延误,让……让再等等。”
何文远和王氏这才察觉不妙。
何文远亲自出门,想找相熟的官员或商人周转,结果不是避而不见,就是打着哈哈说爱莫能助,眼神躲闪。
他这才惊觉,林家不仅是富商,其盘根错节的人脉网,早己渗透到京城的方方面面。
第五日:
何府
精米白面彻底断供,早餐变成了粗糙的杂粮窝头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
腌制的咸菜成了主菜。
王氏和何清雅、何清柔看着眼前的食物,脸色铁青,难以下咽。
何清柔尖叫: “娘!这猪食一样的东西怎么吃啊!我要吃水晶虾饺!我要喝燕窝粥!”
“闭嘴!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转向何文远,声音带着恐慌。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家……林家这是要逼死我们吗?”
何文远脸色阴沉。
他刚被上峰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几句“治家不严”、“家风有失”,暗示他近日收敛些,莫要再闹出风波。
官场上的冷遇,比商家的断供更让他心寒胆战。
第七日:
银霜炭彻底耗尽。
何府各个房间只能烧普通,烟大的黑炭。
何清雅被烟呛得首咳嗽,精心保养的皮肤都觉得干燥发紧。
何清柔的贴身丫鬟哭求:
“夫人,小姐的冬衣……之前送去改的那几件最好的皮袄和锦缎袄子……成衣铺子说……说料子出了问题,做不了了,定金也不肯退……”
何文远想送份像样的贺礼去一位同僚母亲寿宴,跑遍全城竟买不到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
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空手而去,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去,被管家客客气气地挡在了门外。
脸面丢尽!
府里弥漫着一股衰败和恐慌的气息。
王氏坐不住了。
她看着自己逐渐空荡的首饰盒。
看着女儿们怨怼的眼神。
看着何文远一日比一日阴沉的脸色,终于狠下心,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几件还算值钱的首饰。
一支赤金镶宝石的步摇,一对翡翠镯子,还有两根分量不轻的金钗。
“你悄悄去趟当铺,把这些当了!换些银子回来应急!”
王氏压低声音吩咐,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她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
管家何福苦着脸去了。
傍晚回来时,却是一脸死灰,手里捧着原封不动的首饰盒子。
“夫人……当铺……当铺不收啊!”
“不收?为什么?这可是上好的东西!”
“那些掌柜的说……说……”
何福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
“说这些东西……来路不明,疑似……疑似是林家当年陪嫁清单上的物件……他们不敢收,怕惹上麻烦!”
“还说……还说林老爷子发了话,京里大小当铺、银楼,谁敢收何府流出来的任何东西,就是跟林家过不去。”
王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
林震山!
他这是要把何府往死里逼!
她看着那些首饰,第一次觉得它们如此烫手,如此……肮脏。
仿佛每一件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贪婪和愚蠢。
何文远的日子更是水深火热。
官场上,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疏离,上峰的态度也愈发冷淡。
他试图去林家求见,想“解释”,想“挽回”。
结果连林府的大门都没能靠近,就被林家护院地“请”走了。
警告他再敢骚扰表小姐,就打断他的腿。
断供、断交、官场冷遇、下人生变、家宅不宁……所有压力如同沉重的枷锁,勒得何文远喘不过气。
他积攒的怒火和无处发泄的屈辱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彻底爆发。
何清柔因为晚餐只有粗粮窝头和一碗没什么油水的白菜汤,又哭又闹,把碗摔了。
王氏心烦意乱地呵斥了她几句。
“你吼她做什么?!”
何文远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震得跳起。
“要不是你这个蠢妇,要不是你生的这两个孽障,整天兴风作浪,招惹那个煞星。”
“何家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的官声,前程,全被你们毁了!”
他指着王氏的鼻子破口大骂,将所有的失败、所有的羞辱都归咎于眼前的女人和她的女儿们。
“吃绝户!”
“你们就是一群只会吃绝户的蛀虫。现在好了,人家娘家人打上门了。”
“你们满意了?!高兴了?!”
“我何文远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个扫把星!生了这两个祸害!”
王氏被骂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指着何文远,尖叫道:
“何文远!你……你血口喷人!”
“没有我替你操持家务,没有我替你生儿育女,你算什么东西?!”
“那些嫁妆……那些嫁妆是你默许我用的。现在出事了,全怪到我头上?!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
“啪——!”
何文远盛怒之下,竟反手给了王氏一记耳光!
“贱人!你还敢顶嘴!”
“你…你竟然…打我?”
王氏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何文远。
王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冲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
“你这个没良心的冤家。”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替你操持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我在替你张罗?!”
“今天就为了这事就打人家。”
她一边哭诉,一边捶打何文远的胸口,力道不大,却充满了被背叛的悲愤
“我王秀娘是出身不好,比不上姐姐,可她死了。”
“现在是我在陪着你,结果你就这么对我。”
“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叼走了吧”
何文远一时语塞,不过想到王氏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还是说了软话。
“我这是被那不孝女气的,一时失了手,夫人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