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帐之熏王朝转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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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营妓坊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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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血帐之熏王朝转营录
作者:
沉默的珍宇
本章字数:
6622
更新时间:
2025-07-08

黑暗,并非纯粹的漆黑。

而是无数种绝望混合发酵后沉淀的、粘稠的、带着重量和气味的实体。它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从低矮、散发着霉味的拱顶,从冰冷、湿漉漉的石壁,从身下那层薄薄、吸饱了各种秽物气息的、腐烂发黑的稻草里……丝丝缕缕地渗透,无孔不入地钻进每一个毛孔。

林芷蜷缩在通铺最角落的位置。

后背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石墙,那焦黑翻卷的烙印处,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带来一阵钻心的抽痛和麻痒。身体被裹在粗糙、散发着霉味和廉价皂角味的灰色营妓服里,布料僵硬地磨蹭着皮肤上被药水灼伤的红痕。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汗味、排泄物的骚臭、劣质脂粉的残留、伤口渗液的腥甜……还有无数种无法言说的、属于绝望本身的味道,混合成一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暗香”,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败的淤泥。

通铺很长,像一条巨大的、黑暗的蛞蝓。上面挤满了影影绰绰的人形。十几个,或者更多?黑暗中无法分辨。她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蜷缩着,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沉重的呼吸声、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如同游丝般的啜泣声,还有梦中无意识的呓语和痛苦的呻吟……这些声音在死寂中交织、放大,形成一片低沉、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如同地狱深处的挽歌,缠绕着每一个清醒或昏睡的灵魂。

林芷睁着眼睛。

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地扩张,试图捕捉一丝微弱的光线。没有。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慌的墨色。她只能凭借听觉和触觉感知周围。

左边不远处,一个女子在梦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呜咽,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死寂。右边,紧挨着她的位置,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她似乎在哭,但那哭声极其微弱,更像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气,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每一次颤抖,都通过身下相连的稻草微弱地传递到林芷身上。

更远些的地方,响起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声音空洞而急促,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咳了好一阵,才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锣般的嘶鸣。

“咳……咳咳……娘……好冷……”一个含混不清的、带着浓重哭腔的呓语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飘来,很快又被另一个更响亮的鼾声淹没。

林芷一动不动地蜷缩着。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痛楚,烙印处的灼痛、皮肤的敏感、胃里的空虚……但这些生理上的折磨,此刻都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麻木覆盖了。

癸七九。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片,贴在她的额头上。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里,这个编号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一个物品。一件货物。一个等待着被使用、被消耗、被丢弃的……编号。

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石墙。那触感坚硬而真实,带着地底深处永恒的寒意。指尖顺着墙壁的纹路向下摸索,触碰到身下潮湿发黏的稻草。稻草下,是同样冰冷坚硬的地面。

就在这里。昨夜,在转营司地牢冰冷的石地上,她用渗血的指尖,刻下了那两个无人能懂的密语符号。

「安」

「川」

传递出去了吗?郑七他们……能看懂吗?能知道她还活着,落入了这名为暗香川的魔窟吗?

希望渺茫得如同这无边黑暗中的一粒尘埃。地牢的石墙,囚车的木笼,这暗香川的铜墙铁壁……一道道冰冷的屏障,将她和外界彻底隔绝。那用生命刻下的印记,恐怕早己被看守的污鞋底碾碎,被新的囚徒的泪水冲刷殆尽。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后背的烙印更甚,悄然爬上她的脊椎。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窸窣声,从她右侧紧挨着的位置传来。

不是那个小女孩压抑的抽泣。是一种更谨慎、更小心的动静。像是……有人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移动身体。

林芷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她没有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但全身的感官瞬间绷紧,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右侧。

那窸窣声停了片刻。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试探和不确定的女声,如同蚊蚋般,几乎贴着林芷的耳廓响起:

“你……是新来的?癸七九?”

声音很轻,带着长期压抑后的沙哑,但吐字清晰,透着一股不同于周围麻木绝望的、微弱的韧劲。

林芷的心猛地一跳。她没有立刻回应,身体依旧僵硬。在暗香川这种地方,任何主动的接触都可能是陷阱,是试探。薛妈妈?还是某个急于向上爬的耳目?

短暂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远处沉重的鼾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依旧。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极有耐心,没有催促。过了一会儿,那低语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平静:“后背……很疼吧?烙印。” 她顿了顿,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忍一忍,过些日子……皮肉长死了,就只剩里面疼了。”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破了林芷强装的麻木。里面疼……那刻入骨髓、融入血脉的耻辱和绝望,才是真正永无止境的刑罚。

林芷依旧没有开口,但蜷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戒备的僵硬。

黑暗中,右侧那个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靠得更近了些。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汗味的气息传来,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暖意。

“我叫苏氏。” 那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是气音,“以前……家里开过小药铺。”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字句,也像是在平复某种情绪,“这里的日子……是熬。硬扛着,骨头容易断。想活下去……有时候,得学会……软一点。”

软一点。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林芷死寂的心湖。她想起了薛妈妈阴冷的威胁,想起了高台上那通红的烙铁,想起了囚车上那些麻木冷漠的目光。在这里,“软”意味着屈服,意味着放弃所有的尊严和抵抗,变成一件彻底没有灵魂的物品。

一股强烈的反感和本能的抗拒,瞬间涌上林芷的心头。她的指尖在冰冷的稻草里猛地收紧。

“不是你想的那种‘软’。”苏氏的声音仿佛能穿透黑暗,看透林芷瞬间的抵触,带着一种近乎苍凉的平静。“是……给自己留一口气。是……别让她们太快把你弄死。是……在能喘气的时候,睁大眼睛,记住……记住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道门,记住那些……让你疼的人的脸。”

记住每一条路,每一道门……记住那些让你疼的人的脸!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林芷心中浓重的绝望迷雾!她猛地想起了父亲林铮的教诲——绝境求生,环境即武器!

她的心,在黑暗中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点醒的、冰冷的、燃烧的意志!

“苏……”林芷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吐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

“嘘!”苏氏立刻制止了她,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别出声!有人醒了!”

果然,不远处传来几声不满的嘟囔和翻身压动稻草的声响。

黑暗中再次陷入死寂。苏氏的气息也收敛了回去,仿佛刚才的低语从未发生过。

林芷静静地蜷缩着,后背烙印的剧痛依旧,身下的稻草依旧冰冷潮湿,空气中绝望的“暗香”依旧浓烈。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黑暗中,她缓缓睁大了眼睛。虽然依旧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厚重的黑暗,穿透了低矮的拱顶,投射在某个未知的方向。

记住每一条路。

记住每一道门。

记住那些让你疼的人的脸。

癸七九……不,林芷的心中,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淬火的钢刃,缓缓成形。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调整到一个既能缓解后背压力、又能更方便观察门口方向的姿势。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悄然缩回了粗糙的衣袖里。指尖,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轻轻触碰到了袖口内侧一处极其隐蔽的、粗糙的缝合线。

那是她在穿上这套营妓服时,用尽最后一丝清醒和力气,从身下稻草里摸到的一块边缘极其锋利的、指甲盖大小的碎瓷片,趁人不备,用牙齿和指尖撕开袖口内衬,将它死死缝了进去的地方。

冰冷、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属于死亡的锐利。

活下去。

睁大眼睛。

记住一切。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刺耳、干涩的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锯子切割朽木,骤然撕裂了通铺里沉重的死寂!

通铺尽头,那扇厚重的、似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道昏黄、摇曳的光线,如同探入墓穴的鬼火,瞬间刺破了浓稠的黑暗,投射在门口附近几个被惊醒、茫然抬起头的女子脸上,映照出她们惊惧、麻木的神情。

一个高大、的轮廓,堵在了门口的光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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