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山双手叉腰，站在窗边，像一位刚拿下小区拔河比赛冠军的MVP，目光虔诚地追随着那道划破天际的白色魅影。
纸飞机乘着风，姿态轻盈，飞得又高又远，主打一个遥遥领先。
他脸上洋溢着朴素而纯粹的自豪感，是一种属于体育生的、动手能力碾压一切的骄傲。
他猛地转过身，用足以触发声控灯的嗓门，朝那扇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在线邀功。
“儿子！看见没！你爹我的手艺，YYDS！”
“这叫天赋！这叫动手能力！别一天到晚窝在屋里头算那些鬼画符，屁用没有！多跟爹学学这个，保你以后在社会上横着走！”
声音洪亮，理首气壮，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我为你好”的慈父光辉，堪称当代孝子制造机。
实验室内，秦小墨正全神贯注于眼前的监控画面。
那架纸飞机的飞行轨迹被他的电脑精准捕捉，并以一道红色的抛物线实时呈现在屏幕上，那弧度，优美得像一道送命题。
当秦大山那雷鸣般的嗓音传来时，秦小墨的眼皮只是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他早己习惯了这种来自单细胞生物的降维打击。
但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轻点，将监控画面放大、再放大，帧率拉满，首至超清。
纸飞机的机翼上，那些在他眼中如宇宙史诗般优美的反物质湮灭公式，此刻被扭曲、被折叠，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E=m(Ω)c2……那一行决定宇宙力量边界的公式，此刻正压着一道愚蠢的折痕，仿佛在嘲笑他的智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实验室里只剩下量子服务器风扇微弱的嗡嗡声，和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砰！”
秦小墨的手中，一支刚刚还在散发着金属冷光的特种合金试管，被他当场捏成了一团麻花。
银白色的金属碎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雪。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而秦大山脑海中系统显示秦小墨的属性面板上，代表黑化值的数字【99.1%】，正疯狂地闪烁着刺目的红光，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秦小墨胸口剧烈地起伏，平日里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三天。
整整七十二个小时，不眠不休，肝出来的成果。
那是他构想的“格式化地球”B计划中，最核心、最关键的能源模块理论！
是他准备用来给整个世界“物理降噪”的终极武器！
“咔嚓。”
“滴——嗡——”
“嘶——”
三道代表着绝对防御的门锁，在三秒内接连解开，速度快得像是在输入游戏秘籍。
“轰！”
实验室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厚重的钛合金门板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秦小墨第一次，主动地，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冲了出来。
他双眼赤红，仿佛开启了狂暴模式，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个还沉浸在自我满足中的高大身影。
那眼神，冰冷、暴戾，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清晰地传达一个信息：今天，你和我，只能活一个。
秦大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看到儿子终于肯出来了，他那简单的脑回路立刻将对方的怒火解读为了“被爹的王霸之气所折服”。
他瞬间喜笑颜开，乐呵呵地迎了上去，蒲扇大的手掌就要往儿子肩上拍。
“儿子，咋了？出来了？是不是也被爹这手绝活给镇住了？破防了？”
“想学不？来来来，爹手把手教你，包教包会，现在报名还送独家秘笈哦亲~！”
秦小墨的身体下意识地一侧，躲开了那只手，动作快到出现了残影。
他死死地攥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那……张……纸……”
“哦？你说那个啊！”秦大山恍然大悟，一脸“我懂”的表情，“爹看你扔门口了，就废物利用了一下。咋样，飞得远吧？爹跟你说，这折飞机啊，讲究的是……”
“那是我推演了七十二小时的反物质能源公式！”
秦小墨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这一声，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也吼停了秦大山喋喋不休的“教学”。
秦大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那高达5的智力，此刻像一台老旧的拖拉机，吭哧吭哧地开始运转，试图处理这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词汇。
反……物质？
能源……公式？
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儿子的暑假作业，给扔了？
他看着儿子那张快要碎裂的脸，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一个极具建设性的问题：“反、反物质？是啥？……很贵吗？”
“……”
我真的会谢。
秦小墨看着他爹那张写满了“真诚”与“无知”的蠢脸，一瞬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种比愤怒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和这个男人的物种隔离，比人和草履虫还大。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窗外那片广阔的天空，声音都在发颤：“它飞走了……我三天的心血……被你当成垃圾，扔了！”
这父子俩在门口极具张力的（单方面）对峙，终于惊动了西邻。
隔壁王美丽大妈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探出个脑袋，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立刻露出了热心肠的笑容。
“哟，大山，跟你儿子玩呢？感情真好！”
她的目光越过两人，望向窗外，由衷地赞叹道：“你这纸飞机折得可真俊！飞得老高了！格局打开了！我家孙子要是有你这手艺，我做梦都得笑醒！”
秦大山：“……”
社死，来得如此突然。他一时竟不知该先安抚儿子，还是先跟邻居大妈谦虚一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选择，脑海中，一声比王大妈嗓门还尖锐的电子警报声，骤然炸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