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后槽牙咬得发酸。
手机屏幕在枕头边忽明忽暗,高强的信息像条毒蛇,吐着信子往他脑子里钻——“关联势力:‘清道夫’集团”“红棉路27号”“你爸没死”。
他摸出父亲的旧照片,警号071523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照片背面母亲的字迹被他摸得发毛,“阿浩,等案子结了,我们去看海”。
凌晨三点,他听见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不是巡夜的皮靴声,像赤脚踩过湿地板,黏着水珠子“吱呀”响。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检测到关联人物移动”的提示刺得他瞳孔收缩。
他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父亲的死亡证明还锁在老家抽屉里,法医写着“心源性猝死”,可高强说“警号071523的警察没死”。
“爸,你真的……”他对着照片呢喃,话音被风卷走。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影子在墙上晃成一片混沌,像极了父亲笔记本里那些被红笔圈住的案件线索。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睡了会儿,梦里全是父亲被押上警车的画面。
警灯红得刺眼,母亲拽着他的手在雨里追,喊叫声被警笛撕碎。
惊醒时天刚蒙蒙亮,他摸到枕头下的手机,信任值20还在跳动,像团烧得正旺的小火苗。
“今天得找机会再和高强聊聊。”他翻身坐起,军被褶皱里还沾着前晚的冷汗。
洗漱时镜子里的人眼尾泛红,他扯了扯皱巴巴的制服,故意把警帽压得低低的,遮住眼底的锐利——得让周明远觉得,他还是那个混日子的废柴。
监区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潮湿的霉味裹着消毒水味涌出来。
林深刚拐过走廊,就听见203号牢房方向传来骚动。
赵志勇的身影堵在门口,帽檐压得极低,手里的橡胶棍敲着水泥地,“咚、咚”像敲在人心脏上。
“怎么了?”林深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的懒意。
赵志勇抬头,眼神像淬了冰:“高强昨晚突发癫痫,抢救无效。”
林深的脚步顿住。
他看见白被单下的人形轮廓,手腕处还露着根输液管,针孔周围乌青一片。
苏小曼站在墙角,草莓胸针歪在锁骨边,手里的病历本簌簌发抖。
“我看看。”林深凑过去,指尖刚碰到被单,赵志勇的橡胶棍就横过来挡住他。
“看什么看?疯子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赵哥,我就确认下。”林深咧嘴笑,手却更快地掀开被单。
高强的脸白得像张纸,嘴角挂着褐色的血痂,后颈有块紫红色的淤痕——和前晚他被按倒时露出的伤重叠在一起。
林深装作踉跄,手掌虚虚按在高强胸口,又顺着往下摸。
指尖触到颈部时,他故意“哎呦”一声,指甲轻轻刮过死者右手。
有碎屑扎进指腹。
林深弯腰假装捡警帽,顺手把那点碎屑捏进掌心。
是半片撕碎的照片,边缘还沾着胶水,隐约能看见穿便装的男人侧脸——宽肩,下颌线利落,和父亲旧相册里那张在江边拍的照片像极了。
照片另一角是个中年女人的发梢,烫着大波浪,和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次化疗时的发型……
“林警官?”苏小曼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他的思绪。
林深迅速把碎屑塞进袖口,首起身子时己经换上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死了也好,省得半夜鬼哭狼嚎。”他瞥向赵志勇,“赵哥,我帮你搭把手?”
“不用。”赵志勇扯过被单重新盖上,橡胶棍在掌心转了个圈,“苏医生,把死亡证明填了。”
苏小曼的笔掉在地上,蹲下去捡时,林深看见她眼尾泛红。
“高先生……他昨晚还问我要过纸。”她声音发颤,“说要给女儿画生日蛋糕……”
林深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前晚高强扑过来时喊的“红棉路”,想起手机里“你爸没死”的提示。
碎照片上的女人,会不会是高强的妻子?
“林警官。”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周明远的皮鞋永远擦得锃亮,走路时带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他转身,看见监狱长站在走廊尽头,金丝眼镜反着光,看不出情绪。
“周监。”林深点头,把帽檐又往下压了压。
周明远缓步走近,目光扫过地上的白被单,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高强入院时还能背出女儿的生日。”他转向林深,“林警官倒是挺淡定?”
“疯子多了去了,我不怕。”林深耸了耸肩,故意把“疯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周明远笑了,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听说你昨天和高强聊得挺投缘?”他伸手整理袖口,动作优雅得像在调整领带,“这里是精神病院,不是警校推理社。有些事,看太清楚反而累。”
林深感觉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他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批注:“清道夫”的爪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让活人死,死人活。
周明远的话像根软鞭子,抽在他心上——对方在警告,在试探,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混日子的废柴。
“周监教训得是。”林深挠了挠头,笑得傻气,“我就是好奇,疯子说的话到底有几句真的。”
周明远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了两秒,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领新的值班表。”
林深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摸出袖口的碎照片。
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下,晨光透进来,他看清照片边缘有行模糊的字迹:“1998年春,红棉路27号。”
回到宿舍,林深反锁上门。
手机屏幕刚亮起,高强的信息页面就跳出红色警告:“部分数据加密,需信任值≥50解锁。”他盯着“信任值20”的数字,突然想起苏小曼说高强昨晚要过纸——那撕碎的照片,是不是高强临死前想传递的线索?
窗外传来哨声,是换班的信号。
林深把碎照片夹进父亲的旧笔记本,手机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周明远的警告,高强的死亡,加密的信息,这一切都在说:有人发现他在查了。
“但这不是终点。”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制服,眼底的锐利再也藏不住,“是开始。”
傍晚的广播突然响起,周明远的声音带着点失真的电流:“全体狱警注意,今晚召开临时会议,散会后由林深同志负责夜间值班。”
林深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茶水泼在桌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像极了父亲笔记本里被血浸透的页码。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远处监区铁门关闭的“咔嗒”声——今晚,会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