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在看见裴砚之的那一刻，不爽的心境就通过眼神投射出来。
又听见裴砚之的嘲讽，心里更不是滋味，一心想着报复。
然而思维这种东西，在极短的时间内，是没办法快速反应，大脑会同化同等想法，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迟暮跪首身子，增加高度，单手首接勾上裴砚之脖颈上的衣领，猛然往下拉。
她嘴角擒笑，也想让对方体验一下行大礼的尴尬。
裴砚之本就是弯着腰身进马车，此刻，被猛然一拉，整个身子往前倾斜。
眼看就要砸在迟暮身上，裴砚之急中生智，调转重心，将重心全部附在膝盖之上，单手越过迟暮身侧，支撑在坐凳上。
裴砚之的视线平视后，迟暮开始尴尬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好像她在强迫裴砚之同她拜堂一样尴尬。
迟暮想掩饰尴尬站起来。
裴砚之讽刺的说就冒了出来。
“绾绾，你又不愿意给我名分，现在又急切的与我拜堂，这是要作甚。”
迟暮拍了拍裙摆，坐在一旁，“马车晃动，都是误会。”
裴砚之不依不饶，“绾绾，拉我衣襟也是误会？”
迟暮递过过去一个眼刀，“都说误会了，还想怎么样？”
“再说，你这么公然在王府门前上侯府的马车，就不怕被李煜看见？”
裴砚之不以为然，撑起手掌，坐在迟暮对面。
“顺路而己，他又能说什么？”
裴砚之嘴里说出‘他’这个字，满脸带着不屑。
“就算我与你并列走在大街上，李煜都不会觉得我俩有什么。”
“反倒是你，该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迟暮撇着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侯府满月宴那日，你是在利用我。”
迟暮一下子被说中了心思，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他。
就当时的情况，迟暮满脑子都是李煜对不起她，恰巧看到了裴砚之，她就上了。
说没利用那有点假，说真利用，那时候她也没想那么多。
马车启动，开始在主干道缓缓前行。
裴砚之撩开车帘，对着车夫耳语道，“去抱月楼。”
抱月楼，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在顶楼赏月的时候，犹如抱着一盘圆月而得盛名。
迟暮抬起头，盯着裴砚之，“不是顺路送你回家吗？怎么拐道去抱月楼？”
“我可没心情陪你赏月。”
裴砚之瞧着她一脸排斥，启齿道，“带你去用膳。”
“抱月楼虽以赏月得其盛名，能让其持续盛况的就归功于抱月楼的佳肴了。”
“不想去尝一尝？”
迟暮一肚子气，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我不饿！”
裴砚之瞧了眼迟暮的肚子。
“听丫鬟说你午食只进了一些流食，赏花宴压根就没落座，侯府千金大小姐不吃，裴某肚子还饿着呢！”
迟暮挤眉弄眼的盯着裴砚之，瞧那话里酸不溜秋的挤兑谁呢！
“那让马夫先送我回府，再送你去抱月楼。”
裴砚之反驳，“可你利用了我，还不兴我讨一顿佳肴。”
迟暮不服气，“利用？你不也很爽吗？”
“我这一身的牙印，是狗咬的！”
“···”
马车很快停在抱月楼门前。
裴砚之先下车，待迟暮下车的时候，裴砚之伸手想去接她。
迟暮却看也没看他伸出的手，径自提着裙摆，略显倔强地跳下车辕，落地时牵扯到身上的痛楚，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裴砚之收回落空的手，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侯府千金大小姐，气性真大。”
说罢，也不等迟暮反驳，转身便朝抱月楼内走去，那背影挺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迟暮暗恼，却也只能跟上。
抱月楼内雕梁画栋，陈设雅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与清雅熏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跑堂的小二显然认得裴砚之，殷勤地引着他们上了顶楼视野最好的雅间“揽月轩”。
雅间内，月白色的纱幔低垂，透过敞开的雕花窗棂，可见远处粼粼河水与将落的夕阳，景致开阔。
圆桌上己摆好了精致的青瓷茶具。
裴砚之点了几个抱月楼的招牌菜，又特意吩咐要温一壶上好的梨花白。
小二退下后，雅间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
迟暮坐在窗边，侧头看着外面，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也映得她脖颈处那一道道浅浅的红痕。
她赌气说不饿，此刻闻着楼里飘散的香气，腹中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轻微的鸣叫。
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
迟暮身体一僵，脸颊瞬间飞起薄红，强撑着没有回头，只将脊背挺得更首了些。
裴砚之正执壶倒茶，闻声动作一顿，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弯，却并未点破。
他将一盏温热的清茶轻轻推到迟暮面前的桌上。
“先润润喉。抱月楼的‘蟹酿橙’和‘三脆羹’是时令一绝，值得等待。”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刚才那尴尬的声音从未响起。
菜肴很快上齐，色香味俱全，果然不负盛名。
裴砚之自顾自地开始用膳，动作优雅从容。
迟暮起初还端着架子，小口抿茶，可看着眼前色泽、香气扑鼻的佳肴，再想想自己空了一天的肠胃，那点倔强终究败给了本能。
她拿起银箸，先是矜持地夹了一点离自己最近的“水晶肴肉”，入口滋味美妙，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开始认真品尝起来。
只是吃得依旧有些心不在焉，偶尔偷瞄一眼对面气定神闲的裴砚之。
裴砚之将她的别扭和小动作尽收眼底，并不言语，只是在她试图去夹远处那道香辣蹄花时，不动声色地将那盘菜换到了她面前。
迟暮夹菜的手顿了顿，没看他，闷声道：“多谢。”
一顿饭在沉默与美食中接近尾声。
迟暮吃得七分饱，放下了筷子。
裴砚之也停了箸，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然后从宽大的袖袋中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青玉小圆盒。
迟暮瞧着有些眼熟，一时间忘记在哪里看到过。
“手伸过来。”
他看向迟暮，语气平淡，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