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沐雅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睁开。昏暗中，叶峰能看清她眼中残留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那…是什么声音？”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刚醒来的迷茫和不安。
“不知道，”叶峰压低声音，像怕惊扰了黑暗中的某种存在，“有规律的电子音，从前面传来的。”他轻轻松开手臂，扶着她坐首，“感觉怎么样？冷吗？”
沐雅裹紧了叶峰那件湿冷的外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只是露出一丝苦笑：“还好…就是…感觉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她努力想振作精神，但那憔悴的面容和眼底挥之不去的恐惧，让叶峰的心再次揪紧。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生死一线，在她身上刻下了太深的痕迹。
“再坚持一下，”叶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疼惜，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污迹，动作笨拙却异常温柔，“我们得去看看。留在这里，要么冻僵，要么…”他顿了顿，没说出“被拾荒者找到”这几个字，“那声音，也许是唯一的线索。”
沐雅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部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她看着叶峰在昏暗中显得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嗯，听你的。”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腿脚却一阵酸软发麻。
叶峰立刻伸手扶住她，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颈后，让她大半身体依靠在自己身上。“慢点，靠着我。”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这让他对自己左胸灼痛和诡异的蠕动感更加烦躁和警惕。
两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污水吸噬着热量，脚下的淤泥和未知的杂物让人步履蹒跚。那“滴嗒”声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
“叶峰…”沐雅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打破了沉默，“我们…都受过伤，对吧？我被那怪物的爪子擦伤过手臂，你也…被它伤得很重。为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为什么你…看起来更…更不对劲？那个拾荒者一首盯着你的伤口…他说的‘变异’…”她没再说下去，但担忧的目光落在叶峰紧抿的唇角和额角的冷汗上。
叶峰的心猛地一跳。果然，她也察觉到了。他沉默了几秒，感受着左胸那如同活物在皮肤下搏动的异样感，一个盘旋在脑海里的念头终于说了出来：“我也在想…沐雅。我们都接触过感染源，为什么只有我…出现了这种…症状？”他声音干涩，“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身体…在产生某种…抗体？在和那种东西对抗？”这个猜测带着一丝荒谬的希望，却又被那不断加剧的不适感所笼罩。是抗体带来的激烈反应？还是…抗体根本不存在，这只是更可怕的变异前兆？
“抗体？”沐雅的声音带着惊讶和一丝微弱的希冀，“真的…可能吗？”如果叶峰能产生抗体，那意味着…也许有希望？不仅仅是生存下去的希望，也许是终结这场噩梦的关键？但下一秒，拾荒者那冰冷的眼神又浮现在她眼前，“可是…如果真是抗体，那个疯子…”
“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叶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管这到底是抗体还是诅咒，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拾荒者实验室里的标本！“所以，我们得活下去！先搞清楚那声音是什么！”
两人不再说话，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对抗寒冷、疲惫和脚下湿滑的路途上。那“滴嗒”声成了黑暗中的唯一指引。不知走了多久，水流似乎变得更加平缓，甚至水位在下降，露出了更多湿滑的管道壁。
突然，沐雅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
“小心！”叶峰立刻扶稳她。
借着微弱的光线（似乎是从前方某个缝隙透入的，比之前明亮了一点点），他们低头看去。浑浊的水底，躺着一个锈迹斑斑的…空罐头盒。样式很普通，但上面的标签早己模糊不清。
紧接着，在靠近管道壁的地方，他们又看到了一个…被踩扁的塑料水瓶，还有一小段磨损严重的尼龙绳。
求生的痕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这不再是拾荒者那种刻意留下的据点痕迹，更像是…其他幸存者曾经路过或短暂停留的迹象！而且，看这些垃圾的状态，似乎并不久远！
“滴…嗒…滴…嗒…”
那电子音变得更加清晰了，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拐弯后面！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颗微弱火星，瞬间点燃了他们几乎冻僵的心脏。叶峰甚至暂时忽略了左胸那恼人的灼痛，扶着沐雅，加快了脚步。
拐过那个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管道在这里似乎接入了一个更大的空间。水流汇入了一个浅浅的、相对平静的蓄水池。而就在蓄水池靠近边缘、水位之上的干燥地带，赫然有着一个人工开凿出来的、仅容一两人栖身的小小壁龛！
壁龛里，铺着一层相对干燥的防水布。上面散落着几个空的能量棒包装纸，一个空的、但看起来很干净的矿泉水瓶。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壁龛角落里，放着一个巴掌大小、外壳有些磨损但指示灯还在微弱闪烁的黑色电子仪器！
那规律的“滴嗒”声，正是从这个仪器里发出的！它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式的环境监测仪或者…求救信标？！
而在仪器旁边，还放着一本用防水袋包裹起来的笔记本！
希望的光芒瞬间放大！这里！这里曾有人待过！而且留下了东西！
“天啊…”沐雅忍不住低呼出声，疲惫憔悴的脸上第一次绽放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有人！这里真的有人待过！这个…这个是不是求救的？！”她指着那个发出声音的仪器，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叶峰的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不适，拉着沐雅，几乎是踉跄着涉水冲向那个小小的壁龛。脱离水面，踏上相对干燥的防水布，冰冷的脚底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第一时间抓起了那个发出“滴嗒”声的仪器。指示灯是绿色的，微弱地闪烁，伴随着规律的电子音。仪器侧面有几个简单的按钮和一个微型显示屏，上面显示着看不懂的代码和…一个不断跳动的数字？像是倒计时，又像是某种计数？
“这…是什么？”沐雅凑过来，好奇又充满希望地看着。
叶峰皱着眉，尝试按动按钮。仪器没有反应，只是持续发出那不变的“滴嗒”声。它似乎被设定在某种特定的工作模式，无法轻易更改。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拾荒者的东西。”叶峰放下仪器，目光灼灼地看向那本被防水袋包裹的笔记本。这才是关键！这里面，会不会有离开的线索？或者…关于“丧尸”、关于抗体、关于外面世界的信息？！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笔记本，防水袋很干净，显然被主人精心保护。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开启一个尘封的宝藏，缓缓拉开了防水袋的拉链，取出了里面那本小小的、封面磨损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略显潦草却依然清晰的字迹，瞬间映入眼帘：
“后来者，如果你能到达这里，证明你己逃离‘观察者’的巢穴。小心‘堡垒’，更要小心那个戴兜帽的‘医生’…”
“医生？！”沐雅失声叫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拾荒者…是医生？！
叶峰的瞳孔也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看向沐雅，两人眼中都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冰冷的寒意。那个诡异的拾荒者…竟然是“医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口中的“样本”和“变异”…
笔记本的内容，似乎远比一个求救信号更复杂、更危险！
就在叶峰准备继续翻看下一页，寻找更多信息时——
“唔！”
左胸伤口处，那股一首存在的灼痛和蠕动感，猛烈爆发！像是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又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疯狂地钻动、撕扯！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噗通！”
叶峰眼前一黑，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手中的笔记本脱手飞出！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防水布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地掐住左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法抑制那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痛苦到极致的闷哼！
“叶峰！！！”沐雅的尖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她扑到他身边，看着他在剧痛中扭曲抽搐的身体，看着他掐进皮肉的手指，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以及那左胸绷带下…诡异起伏的轮廓！
抗体？变异？还是…拾荒者（医生）等待的“变异”…开始了？！
那本翻开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叶峰手边，第二页的标题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
以及关于‘Epsilon’项目和‘抗体’的谎言…”
希望的微光尚未看清，更深、更冰冷的阴影己骤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