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冠军侯府花园里，蔷薇开得泼泼洒洒，一架紫藤花垂落如瀑，将暖阁前的青石小径遮出半片阴凉。龙天策屈膝蹲在草地上，身上是玉倾城亲手缝制的月白棉袍，袖口还沾着儿子刚才玩耍时蹭上的草汁。他面前，三岁的龙不悔穿着件绣着小老虎的葱绿锦袄，正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花蝴蝶，小胖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
“不悔，慢点儿跑，别摔着。”龙天策伸手想扶，又怕惊扰了孩子的兴致，金发黑眸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双曾握过环首刀、打过无数硬仗的手，此刻小心翼翼地悬在半空，生怕碰疼了眼前的小肉团。
龙不悔追了几步，蝴蝶忽地漏网飞去，他“咿呀”一声跺了跺脚，转身扑进龙天策怀里，把沾着糕渣的小脸往父亲胸口蹭：“爹爹……蝴蝶飞了。”
“飞了就飞了，”龙天策笑着把儿子抱起来，用帕子擦他沾着碎屑的嘴角，“爹爹给你捉只更好看的。”他顿了顿，故意把声音放缓，贴近儿子的小耳朵，“不过呢，要先学会叫‘阿耶’，嗯？”
自从解甲归田，龙天策最上心的便是教儿子说话。龙不悔早就会喊“娘亲”，却总把“爹爹”喊成“爹爹”，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多少有些“耿耿于怀”。
龙不悔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模仿着父亲的口型，小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奶声奶气地吐出几个字：“爹爹……”
“不是‘爹爹’，是‘阿耶’。”龙天策耐心纠正，指了指自己，“看，阿——耶——”
玉倾城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医书，目光却始终落在花园里的父子俩身上。紫眸中漾着温柔的笑意，见儿子又喊错了，忍不住放下书卷，轻声道：“你呀，别逼他，孩子慢慢来。”
龙天策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道：“都三岁了，还不会喊‘阿耶’，说出去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们冠军侯的儿子？”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龙震天拄着龙头拐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捋着胡须的独孤拔云。两位老王爷如今最热衷的事，便是往冠军侯府跑，就为了看宝贝曾孙/外孙。
“太爷爷！”龙不悔眼尖，立刻从龙天策怀里挣扎着要下地，伸着小胖手要抱抱。
龙震天连忙丢下拐杖，小心翼翼地把曾孙抱起来，笑得满脸褶子都挤到了一起：“哎！我的好曾孙！想太爷爷没？”他转头对龙天策挑眉，“你看，不悔见了我就会喊，怎么到你那儿就卡壳了？”
独孤拔云在一旁嗤笑：“老龙，你就别得意了，不悔那是看你胡子长得像山羊，觉得好玩！”他凑上前，逗弄着龙不悔，“不悔乖，叫太外公，太外公给你买糖人。”
龙不悔被两个白胡子老爷爷逗得“咯咯”首笑，一会儿抓抓龙震天的胡须，一会儿摸摸独孤拔云的帽子，就是不肯好好叫人。
龙天策见状，故意板起脸：“不悔，再不听话，爹爹就不带你去看新出生的小马驹了。”
龙不悔最怕父亲“板脸”，虽然知道他是假装的，还是瘪了瘪嘴，小眼神瞟向玉倾城，见母亲在一旁含笑不语，又看向龙天策，突然清晰地喊了一声：“阿——耶——”
声音稚嫩，带着浓浓的奶气，却字正腔圆。
全场瞬间安静。
龙天策愣住了，金发黑眸中先是惊讶，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将儿子从龙震天怀里抱过来，声音都有些发颤：“不悔，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龙不悔被父亲激动的样子逗乐了，伸出小胖手拍拍龙天策的脸，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耶！”
“哎！”龙天策用力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抱起他转了个圈，“我的好儿子！终于会叫阿耶了！”
玉倾城看着丈夫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紫眸弯成了月牙，拿起帕子掩唇轻笑：“好了好了，看把你高兴的，快把孩子放下来，别转晕了。”
龙震天和独孤拔云也笑得合不拢嘴，前者拍着大腿：“好！好！不愧是我龙家的种！这嗓门，跟我年轻时一样洪亮！”后者则捻着胡须，摇头晃脑：“嗯，不错不错，随了我独孤家的聪明劲儿，一教就会！”
龙不悔被父亲放下来，摇摇晃晃地跑到玉倾城身边，仰着小脸喊：“娘亲！”
“哎，我的乖宝宝。”玉倾城将他抱上软榻，给他整理好衣襟，看着龙天策和两位祖父笑闹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暖意。阳光透过紫藤花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幅天伦之乐的画面镀上了一层金边。
龙天策走过来，坐在玉倾城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金发黑眸中满是感激与幸福。曾经的金戈铁马、沙场浴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身边妻儿的笑语和眼前岁月的安稳。
“你看，”玉倾城轻声道，“我说了别急，孩子总会学会的。”
龙天策看着儿子趴在母亲怀里，小手指着花丛咿咿呀呀，又看看两位老祖父凑在一起，争论着孩子更像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声里，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有对妻子的爱意，更有对眼前和平生活的珍惜。
冠军侯府的花园里，蔷薇依旧盛开，紫藤花随风摇曳，龙不悔奶声奶气的“阿耶”声和大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飘向湛蓝的天空，成为这个暮春午后，最动听的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