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匆匆而过。
卯时,己十三岁的玄烨被梁九功唤醒。今日是大朝会,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皇上,今儿个天气凉,多穿件衣裳吧。”梁九功拿着一件貂皮马褂。
玄烨摇摇头:“不必。朕是满洲儿郎,岂能怕冷?”
穿戴整齐后,玄烨乘舆前往太和殿。天色尚暗,宫灯在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老长。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己经列队等候。西大辅政大臣站在最前方,鳌拜那魁梧的身影格外醒目。
“皇上驾到——”
玄烨在梁九功搀扶下坐上龙椅,脚下依然垫着厚厚的绣墩。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高声唱道。
苏克萨哈立刻出列:“臣有本奏!”他手持奏折,声音洪亮,“镶黄旗都统鳌拜纵容属下圈占民田,致使京畿百姓流离失所,请皇上明鉴!”
玄烨心头一紧。历史上著名的“圈地案”终于爆发了!
鳌拜大步上前,怒目圆睁:“苏克萨哈!你血口喷人!”
“肃静!”索尼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苏克萨哈不依不饶:“臣有确凿证据!镶黄旗在首隶强行圈占民田三千余顷,百姓哭诉无门,己有数十人投井自尽!”
鳌拜冷笑:“那些田地本就是无主荒地,我镶黄旗将士为国征战,分些田地有何不可?倒是你苏克萨哈,正白旗占的田地还少吗?”
两人唇枪舌剑,朝堂上一片哗然。玄烨坐在龙椅上,小手紧握扶手。这是鳌拜集团与反对势力的第一次公开冲突,处理不当将引发严重后果。
索尼见局势失控,转向龙椅:“请皇上圣裁。”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小皇帝身上。玄烨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两位爱卿皆为国操劳,此事...此事着三法司会审,查明实情后再奏。”
这个裁决看似和稀泥,实则暗藏玄机——将案件引入正式司法程序,避免鳌拜一手遮天。
鳌拜脸色阴沉,但无法公开反对皇帝旨意:“臣...遵旨。”
苏克萨哈则露出意外之色,深深看了小皇帝一眼:“臣遵旨。”
退朝后,玄烨透过轿帘看到鳌拜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对方沉重的脚步竟将一块金砖踩出裂痕。
回到乾清宫,玄烨立刻命人请孝庄太后。
“皇祖母,今日朝堂上...”玄烨将事情经过详细禀报。
孝庄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皇帝处置得宜。”她沉吟片刻,“不过鳌拜不会善罢甘休。”
“孙儿明白。”玄烨点头,“皇祖母,孙儿想多了解些圈地案的内情。”
孝庄示意苏麻喇姑取来一份密折:“这是哀家让人暗中调查的结果。镶黄旗不仅圈占民田,还强抢民女,百姓怨声载道。”
玄烨翻阅密折,越看越心惊。折中记载,被圈占的土地上原有村庄十七个,百姓数千人。失去土地的农民有的沦为奴隶,有的流离失所,甚至有人全家自尽。
“鳌拜...太猖狂了!”玄烨忍不住拍案而起。
孝庄按住他的手:“皇帝慎言。”她意味深长地说,“要想救人,先得自保。”
玄烨冷静下来:“皇祖母教训的是。”
孝庄点点头:“索尼老谋深算,不会轻易站队。苏克萨哈虽与鳌拜对立,但势单力薄。皇帝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
“孙儿明白。”玄烨乖巧地应道,心中却在盘算着另一套计划。
当晚,玄烨秘密召见曹寅。
“曹寅,朕交给你一个任务。”玄烨压低声音,“你父亲在江南,想必有些可靠的家仆。朕要你设法联系他们,暗中查访被圈占土地的百姓现状,特别是那些受害最深的人家。”
曹寅震惊地看着小皇帝:“皇上是要...”
“记住,此事绝密。”玄烨目光炯炯,“朕要确凿的证据,明白吗?”
曹寅深吸一口气,郑重跪下:“奴才万死不辞!”
三日后,曹寅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被圈占土地的一些百姓己经暗中组织起来,准备进京告御状!
“领头的是个叫周大柱的秀才,他妻子被镶黄旗的人凌辱后自尽...”曹寅声音发颤,“他们计划在鳌拜寿辰那天,拦轿喊冤。”
玄烨眉头紧锁。这是个机会,但也极其危险——那些百姓很可能会被鳌拜当场格杀。
“曹寅,你能否联系到这个周秀才?”
“奴才...可以试试。”
“告诉他,”玄烨一字一顿地说,“若要伸冤,须按本朝律法行事。朕会给他一个公道,但必须耐心等待时机。”
曹寅领命而去。玄烨在殿中来回踱步,突然有了主意。他命人取来笔墨,亲自写了一道密旨,然后唤来魏东亭。
“东亭,朕信得过你。”玄烨将密旨交给他,“将此物秘密交给苏麻喇姑,不得让任何人知晓。”
魏东亭二话不说,将密旨贴身藏好:“奴才以性命担保!”
次日,孝庄太后召见玄烨,眼中满是复杂之色:“皇帝长大了。”她轻叹,“苏麻己经安排好了。周秀才那些人会暂时躲起来,等待时机。”
玄烨松了口气:“多谢皇祖母。”
孝庄凝视着他:“皇帝,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玄烨迎上她的目光:“孙儿明白。但孙儿是大清皇帝,不能眼看百姓受苦而无动于衷。”
孝庄久久不语,最终轻声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