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氏皮影戏班出来,回民街的烟火气己漫过青石板路。慕容清颜的帆布包又沉了些,除了那套《西游记》皮影,还多了本杨老先生手绘的刻刀图谱,泛黄的纸页上,各式錾刀的样式标注得密密麻麻,像给时光编了本字典。
“下一站去哪?” 叶宸的手指在导航上滑动,屏幕映出她鼻尖沾着的驴皮细屑。慕容清颜翻出基金会的笔记本,其中一页记着老银匠的话:“西安鼓乐比秦腔还老,听说是唐代传下来的,现在只有碑林附近的老茶馆还能听到。”
循着地址找到那家茶馆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穿过雕花木窗。穿对襟褂子的乐师们刚摆好乐器,笙箫笛管在八仙桌上排成阵,像支待发的古乐队。为首的白胡子老人敲了敲檀板,“咚” 的一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麻雀,也让慕容清颜瞬间屏住了呼吸。
鼓点骤然响起时,仿佛千军万马从盛唐的烟尘里奔来。慕容清颜悄悄打开首播,镜头扫过乐师们颤动的指尖 —— 吹笛的大爷腮帮鼓起,像含着颗的石榴;敲鼓的师傅手腕翻转,鼓槌起落间带起细碎的风。弹幕里有人刷起 “这是活着的唐代乐谱”,瞬间被顶到前排。
“这《秦王破阵乐》,” 白胡子老人歇间时对他们说,手里还攥着沾了松香的鼓槌,“以前是给兵马俑的原型 —— 大秦锐士壮行的,现在倒成了茶馆的背景音。” 他指着墙角蒙尘的乐谱架,“那套《长安古乐》谱子,识得的人不超过五个。”
离开茶馆时,慕容清颜的手机收到条陌生短信,是位音乐学院的学生发来的:“我爷爷是鼓乐传人,我正犹豫要不要退学继承,看到首播突然懂了 —— 老手艺不是负担,是宝藏。” 叶宸把这条短信设成屏保,说要当作基金会的第一份成绩单。
傍晚去探访古法酿酒坊时,掌柜正往酒坛上贴红封。“这酒曲要发酵西十九天,” 他掀开酒窖的木门,醇厚的酒香涌出来,像裹着层温暖的棉被,“酒液清得能照见人影,当年给兵马俑坑祭祀用的,就是这种酒。”
慕容清颜学着掌柜的样子,用木勺舀起酒液。琥珀色的酒在勺里晃悠,映出她身后叶宸举着的首播手机。“听说喝了能壮胆,” 她笑着抿了口,辛辣感从舌尖窜到头顶,忽然想起秦腔老艺人的唱腔,“怪不得秦人的骨头这么硬,原来早就被酒泡透了。”
掌柜的儿子突然从里屋跑出来,手里举着个平板电脑:“爸!网上好多人问咱们的酒!” 屏幕上的订单提示不断跳动,收货地址从西安蔓延到全国各地,“他们说看了首播,想尝尝兵马俑同款的味道。”
离开酿酒坊时,月光己爬上钟楼的飞檐。慕容清颜的帆布包里,装着乐师送的竹笛、掌柜给的酒曲,还有张西安鼓乐的演出海报。叶宸牵着她走过护城河,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秦腔 —— 是昨天学习班的孩子们,正举着皮影在月光下排练,唱腔虽然稚嫩,却像给古城系了条崭新的红绳。
“你看,”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眼睛里落满了星光,“我们好像真的在给时光搭戏台呢。” 叶宸低头,发现她帆布包的拉链上,挂着的银铃铛正轻轻晃动,那是用錾刻剩下的银屑做的,此刻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古老的故事在低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