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废弃气象站的铁门在狂风中吱呀作响，林宇用肩膀抵住门板，艰难地将它重新合上。十天的逃亡后，这个位于海拔两千多米的老旧设施成为了他们临时的避难所。窗外，暴风雪肆虐，将世界染成一片苍茫。
"温度又降了。"林宇检查着墙上的老式温度计，水银柱己经跌至零下二十度。他往铁炉里扔了几块木柴，火焰立刻欢快地窜高，在陈雪苍白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女孩被固定在一张改造过的铁床上，手腕和脚踝缠着特制的绝缘束缚带——这是必要的预防措施。三天前她突然发作，差点用能量束击穿了王小芸的胸膛。现在她的左半边身体己经完全晶体化，蓝色的晶脉像树根一样在皮肤下蔓延，不时闪烁出危险的光芒。
"今天怎么样？"林宇轻声问，将手掌贴在陈雪完好的右脸颊上。
陈雪的右眼缓缓转动，看向他。那只眼睛还保留着人类的模样，但瞳孔周围己经出现了一圈蓝色的光晕。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机械合成的噪音，像是损坏的音响发出的刺耳电流声。
林宇叹了口气，从工作台上拿起注射器，抽取了少量晶液。这是他最新配制的稳定剂——将星源晶液与从王小芸血液中提取的某种特殊蛋白质结合。前七次尝试都失败了，但昨晚的短暂成功给了他希望。
"这次会有效的。"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将针头轻轻刺入陈雪颈部唯一还保留柔软皮肤的区域。
液体推入的瞬间，陈雪全身剧烈抽搐起来。晶体部分发出刺眼的蓝光，能量波动使房间里的灯泡全部炸裂。林宇本能地后退，但眼睛仍死死盯着病床。这是正常反应，前几次都是——
陈雪突然尖叫起来，声音中混杂着人类的痛苦和机械的失真。束缚带被挣得吱嘎作响，铁床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林宇的心沉了下去——又失败了。
就在这时，气象站的门被推开，裹着厚厚积雪的王小芸冲了进来。女孩二话不说跑到床前，双手握住陈雪晶体化的左手。
"冷静，陈雪姐姐，是我们..."王小芸低声呢喃，眼中泛起熟悉的蓝光。
奇迹再次发生。陈雪的抽搐逐渐减弱，晶体部分的光芒也变得稳定。几秒钟后，她的右眼恢复了焦点，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林...宇？"
林宇立刻扑到床边，握住她的右手："是我，我们安全了。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陈雪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突然涌出泪水："我记得...所有...他们在我脑子里...装了东西..."她的声音时而是自己的，时而变成机械合成音，"马库斯...他要用卫星...散布晶液...强制进化..."
这个信息与X-9提供的情报吻合。林宇强压怒火，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具体时间？方式？"
"七...不，六天后..."陈雪的瞳孔突然放大，晶体部分剧烈闪烁，"午夜...同步轨道...气溶胶...覆盖北半球..."
她的身体再次痉挛，比之前更剧烈。王小芸咬紧牙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仍坚持握着那只晶体手。林宇看到女孩的手臂开始颤抖——这种稳定效果对王小芸消耗极大。
"够了！"林宇强行分开她们，"你会把自己耗尽的！"
王小芸踉跄后退，撞在工作台上。她的脸色惨白，但眼中的蓝光仍未消散："她需要我...我能感觉到...那个装置...在侵蚀她的大脑..."
林宇扶住女孩，心中翻涌着无力感。十天来，他们试遍了所有方法，唯一能暂时稳定陈雪状态的就是王小芸的这种特殊能力。但每次接触后，王小芸都会虚弱好几个小时，而陈雪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去休息。"他命令道，指向角落的睡袋，"这是医嘱。"
王小芸想抗议，但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坐下。林宇给她倒了杯热水，加入少许晶液——这能帮助她快速恢复能量。
气象站二楼被改造成了临时实验室。简陋的工作台上摆满了从反抗军据点带来的设备，还有林宇自己组装的几种仪器。中央是一个透明培养箱，里面漂浮着几组细胞样本——分别来自陈雪、王小芸和几个不同阶段的改造体。
林宇戴上手套，取出最新一批培养皿。显微镜下，王小芸的细胞呈现出惊人的特性——它们能主动吸收晶液能量却不发生变异，反而会将过载的能量以无害光子的形式释放出去。这正是她能够稳定陈雪状态的原因。
"天生的调节器..."林宇喃喃自语，在笔记本上记录观察结果。
如果能够大量复制这种细胞，或许能开发出对抗马库斯气溶胶的疫苗。但时间太紧迫了，而且——
楼下传来金属断裂的声响，紧接着是王小芸的尖叫。林宇丢下一切冲下楼梯，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陈雪挣脱了束缚带，站在房间中央，全身被耀眼的蓝光包围。她的左臂——现在己经完全晶体化——对准王小芸，能量束在指尖凝聚。而女孩瘫坐在地，显然己经无力再次使用能力。
"陈雪！不要！"林宇大喊，同时扑向工作台上的能量干扰器。
陈雪——或者说控制她身体的什么东西——转向林宇。她的表情空洞，右眼不再有人性的光彩，完全变成了机械的冷漠。
"林宇博士。"从她口中发出的完全是马库斯的声音，"你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无谓的抵抗上。加入我们，否则看着她死。"
林宇的手指己经碰到了干扰器开关，但不敢轻举妄动——能量束离王小芸太近了。
"马库斯。"他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强制进化只会毁灭人类。看看陈雪，看看那些'缺陷品'，你的技术有致命缺陷！"
"过渡期的必要牺牲。"陈雪的嘴唇扭曲成一个非人的微笑，"但王小芸不同，她是天然的调节者。把她交给我，我可以保留你的独立意识。"
林宇的视线与王小芸相遇。女孩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的拒绝。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我有个更好的提议。"林宇突然按下干扰器开关。
房间里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包括陈雪——或者说马库斯控制她用的神经接口。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晶体部分的光芒变得紊乱。林宇趁机冲上前，将一支准备好的镇静剂刺入她的颈部。
陈雪踉跄几步，然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林宇接住她，小心地放回床上。这次他用了更牢固的合金束缚带——虽然看着痛苦，但别无选择。
"她越来越难控制了。"王小芸虚弱地说，扶着墙站起来，"马库斯通过那个装置...越来越频繁地控制她。"
林宇检查着陈雪的状况。晶体化己经蔓延到了右肩，最多再有三天，她的整个身体就会完成转变。到那时，可能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得做出决定。"他沉重地说，"如果...如果无法逆转这个过程..."
王小芸的眼中立刻涌出泪水："不！一定有别的方法！"
林宇没有回答。他走回工作台，取出一个小型投影仪。反抗军提供的资料显示，"新纪元"总部位于一座废弃的洲际导弹发射井内，地下二十层处是控制中心——马库斯的主脑所在地。
"即使我们能突破层层防御，到达控制中心..."林宇调出建筑结构图，"也需要面对数十个高级改造体和马库斯本人。"
王小芸凑过来看图纸，突然指向一个红色标记："这是什么？"
"主能源枢纽。"林宇解释道，"如果破坏它，整个设施会失去电力，包括生命维持系统。"
"那陈雪姐姐脑子里那个装置呢？也会失效吗？"
这个问题让林宇愣住了。他快速翻阅资料，找到相关技术说明："理论上...是的。神经接口需要外部能源维持。但问题是..."他指着图纸上的另一个位置，"能源枢纽在主控制室正下方，有独立防御系统。"
王小芸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我能控制晶液能量...也许可以绕过那些防御..."
"太危险了！"林宇断然拒绝，"你还不熟悉自己的能力，而且——"
"而且我们别无选择。"王小芸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王铁柱般的坚定，"六天后马库斯就会释放气溶胶，三天后陈雪姐姐可能就完全变异。我们等不起了。"
林宇想继续反对，但女孩的逻辑无懈可击。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注意到培养箱里的细胞样本——王小芸的那组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等等..."他冲到显微镜前，调整焦距。难以置信的是，那些细胞正在自我重组，形成一种前所未见的结构——像是微型的能量转换器。
"怎么了？"王小芸跟过来。
林宇激动地指着显示屏："你的细胞...它们在适应！不是被动调节能量，而是主动转化！"
他立即重新计算了之前的方案。如果王小芸的能力己经进化到这种程度，那么理论上...
"新计划。"林宇快速在图纸上画着路线，"我们分两路。我和反抗军从正面进攻，吸引火力；你带着这个——"他拿出一个金属圆球，这是根据王小芸细胞特性制作的能量转换器，"从通风系统潜入能源枢纽。"
"然后呢？"
"然后你尝试用自己的能力关闭它。如果成功，整个设施会瘫痪，包括陈雪体内的控制装置。那时我们就能救她出来。"
王小芸认真地点点头："我能做到。"
林宇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如此确信。这个计划有太多未知因素：王小芸的能力是否足够强？反抗军能否提供足够的火力支援？陈雪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
窗外，暴风雪渐渐平息，露出一轮惨白的月亮。林宇走到陈雪床边，轻轻抚摸她尚且完好的右脸。女孩在镇静剂作用下平静地呼吸着，像是普通地睡着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个在废墟中扶着奶奶的大学生，眼中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我们会救你的。"他低声承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王小芸站在窗边，月光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她举起手，掌心上方悬浮着一滴晶液，在月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蓝光。那滴液体随着她的呼吸脉动，仿佛有生命般回应着她的意志。
林宇看着这一幕，心中既充满希望又充满恐惧。王小芸代表着人类与晶液和谐共存的可能，但马库斯想要控制这种能力，将其变成奴役人类的工具。
六天。只剩六天阻止全球灾难。林宇回到工作台前，开始详细规划攻击的每一个细节。这将是一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斗，但他们别无选择。
人类未来的天平，就掌握在这个十五岁女孩和他们这支残破不堪的小队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