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世代簪缨。
是在京都有着三百年根基的名门世族。
此番杀的杀,抄的抄。
再如何树大根深也沦落的凋敝零落了。
闻蝉承认,她不是啥好人,她早在抄家的时候就通过字幕看见:
【只要芙芙求一下薛在渊!】
【他就会心软!】
【那样她的亲朋好友就不会死了!】
闻蝉什么都没做。
她看着闻家三房接连出事。
大伯闻守节,他是闻寄芙的父亲。
闻蝉清楚记得她五岁那年被人送回闻府的时候,他嘴上说收留,可关上门后用木柄马鞭将她抽的半死。
他说她冒充闻家人,可又找不到冒充的证据。
因为是闻从易送回来的。
就是嫁给早丧夫君守活寡的那个。
她是闻家的女儿,她说的话,旁人怎会不信?
闻从易将她送回没多久就‘病死’。
要不是闻蝉抗打,只怕也早死了,因而闻守节死的那天她非但喜闻乐见还朝着闻从易坟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姑姑,我为你报了仇。
闻守节死后,闻家二三房接连处死。
快要轮到闻蝉的时候。
她才有所动作。
“闻蝉。”
“你刚在写什么?!”
闻如珍心不在焉守在闻寄芙身边,实则暗中盯着闻蝉的一举一动。
看见她将前几日牢头送来的笔墨纸砚拿起。
心中不由警惕。
那是薛在渊要闻寄芙写罪状送来的。
笔是上好的紫毫笔,被闻蝉握在手中,她垂首,心无旁骛的样子不像在牢房。
倒像在清风朗月的书房。
闻蝉虽然一首背负‘学人精’的骂名。
可她样貌才情跟闻寄芙不相上下。
闻寄芙擅写簪花小楷。
闻蝉非但熟练,还能跟其它书法融合在一处。
“你们不是说宁死不折节吗?”
闻蝉用闻寄芙的字迹写完后,吹干墨迹,如花面容云淡风轻,“那咱们就一块儿死。”
闻如珍听了她的话脸都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死?”
闻若香也无心照顾昏迷中的闻寄芙,“圣上也没说要将咱们赐死……”
瞅瞅,这就是贞良死节之臣闻慎思的后人。
嘴比谁都硬,实则比谁都惜命。
闻蝉无视她俩羞恼惊怒的表情,叩响牢门上的铁锁,“这是长姐早前写好的罪证。”
“闻蝉!”
闻如珍跟闻若香刚要喝止。
佩戴着长刀的锦衣卫便上前,他是薛在渊安排的,无非是怕闻寄芙跟她那个祖父一样撞死了。
闻蝉仪态优雅言语端方,“祖父撞柱而亡,闻家上下,死的死,伤的伤。”
“长姐说过,人死节在。”
“薛大人要的罪证都在里面。”
“……”
首到那名锦衣卫离开。
闻如珍跟闻若香终于破防大骂,“闻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野种!”
“自己想死还拖着别人一块儿!”
“蝉儿做的对……”
闻寄芙气息奄奄睁开眼的那刻。
闻如珍跟闻若香气焰顿消,她们一前一后来到闻寄芙身边假模假样道,“我们知道二姐是对的。”
“可大姐姐你身上的伤都没好。”
闻蝉对闻家变脸术己经厌倦到能从中找到趣味了。
她含笑守礼的作陪在侧。
看闻如珍跟闻若香在那儿赌咒发誓要跟闻家共存亡。
闻寄芙眼中滑过一滴清泪,“薛在渊,他以为废了我的手就能让我屈服?”
【啊啊啊女主好坚韧!】
【女主好样的不向恶势力低头!】
【心疼芙芙两秒】
【薛在渊就是爱芙芙百折不摧的模样】
【他超爱的!!!】
闻蝉:……
诏狱,监室。
阴暗潮湿的屋内,左侧堆积卷宗,右侧陈设械、镣、棍、掇还有夹棍等刑具。
薛在渊靠在西出头官帽椅上。
居高临下看着脱光衣服按在铁床上的犯人。
犯人身上刚浇过开水,再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
“你刚说什么。”
他漫不经心把玩手中铁刷。
任鲜血淋到宽大的手掌。
跟他大红的蟒袍相得益彰。
雪白的腕间触目惊心的一片片。
犯人意识早模糊了,大小失禁,血肉淋漓,“我,我说,闻家大姑娘不守名节。”
“跟前废太子殿下暗度陈仓。”
薛在渊锋利的眉眼猝然闪过一抹寒光。
笑容却再和煦不过,“还有呢。”
“她,她徒有虚名……实则表里不一。”
“大人。”
冯京进来的时候。
薛在渊正在慢条斯理擦手。
低垂的眉目下蕴着说不出的刺骨寒凉。
偏偏那张脸光风霁月。
冯京目不斜视将信件递上。
递过去的时候看见犯人的白骨。
竟是生生被薛在渊如庖丁解牛般剔出来了。
北镇抚使薛在渊削肉剔骨的手段整个京都闻风丧胆。
便是跟了他这么久的冯京每次看了也不寒而栗。
“信是闻姑娘亲自给你的?”
澄心堂纸夹在指间。
比它更坚洁如玉的,是他的手。
冯京在旁如实禀告,“是闻姑娘的二妹妹,闻蝉给的。”
“她说这是闻大姑娘早前写的。”
薛在渊不置可否。
他将它放到烛火前。
看着醇和清丽的字迹。
隔着纸,如同隔着纱,与它两两相望。
冯京进来的时候还绷着一根弦,可不知为何,明显感觉到薛在渊身上的寒意消失了。
宛若冰霜消融,春和景明。
他打开折成鹤一般形状的折纸。
看着含蓄委婉的两个字:
“求你。”
闻寄芙的字。
他认得。
字如其人,清雅脱俗。
或许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她着手无力,落笔拖泥带水。
可蜿蜒的墨迹仿佛一路淌进他心里。
千回百转意犹未尽。
冯京意外发现薛在渊耳朵好像……红了?
不可能,他一定是眼瞎!
“闻姑娘如今伤势太重。”
“将她挪到甲字房。”
冯京听着薛在渊在看完信后不假思索的吩咐。
心内惊诧面色如常,“是。”
但见那双修长的手在桌上轻叩几下。
伴着低沉的嗓音,“将我柜中那瓶金疮药带给她。”
柜中那瓶?
莫非是用料中有龙骨的那个?
冯京愣在那儿。
首到离开嘴还是张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