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环佩相撞的叮当响声。
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站在门口大喊道：“苏大夫，苏大夫在家吗？快出来，我来为苏姑娘说一门好亲事啊。”
闻声苏青黛赶忙一把拉过云晏，蹲在药柜阴影里。
苏怀瑾听到呼声也快步走了出来，在围裙上拭去水渍，认出此人正是楚江城内有名的媒婆——湘夫人。
环视一圈没瞧见自家闺女，盯着柜台上那几包药，便知道了女儿的意思。
苏怀瑾引着湘夫人坐下。
不待他问明来意，就听那湘夫人笑盈盈道：“苏大夫，我记得你家中独女青黛己然及笄，如今尚未婚配，不知苏大夫可有看中的人家？”
苏怀瑾知这湘夫人名声在外，听闻曾连续牵成了百桩婚，在街坊邻居中广受推崇。
他喝了口茶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嫁什么人家，自然是看她的意思。不过嘛，青黛一首跟着我这个老父亲学医。”
“最近亦有精进的打算，许是有些日子不能待着楚江城内，湘夫人喝完这杯茶便回去吧。”
湘夫人自是千年的狐狸，前日她收到贵人的委托，指名道姓要牵这康健大街街尾回春堂的独女——苏青黛。
看在那佣金丰厚无比，便决心接下这桩委托，这楚江城可没她湘夫人谈不拢的婚事。
她一早就到对面书肆，寻一靠窗处，打量了这西街最有名的医馆。
苏家回春堂虽是在僻静之处，却也引得患者奔远前来。
这屋内整洁干净，气味清新，想来是个好人家。
她也曾瞧见那苏家女儿苏青黛，眉眼如画、端庄大方、待人有序，就算给人做妾，也是府中贵妾。
等瞧得差不多了，心下一定，时辰差不多时就去寻了个食堂用饭，这才赶来。
湘夫人眼珠子滴溜儿转，便道：“苏大夫有所不知呐，我这次为青黛牵的可不是普通人家。”
再抿了一口茶水，“那经世大街有名的珍宝阁宋家，你可知晓？”
苏怀瑾一顿，这珍宝阁宋家，是他的契主。
当年他与妻子游历至楚江郡，发现妻子怀孕后两人选择安顿在这楚江城，他们选择租下这街尾的院铺，每十年一签契，房租年末上交。
中间亦可买下更换房主，只是所需银钱较多，苏怀瑾除了给女儿攒些嫁妆和自己的棺材本，多的也拿去救济无药可医的百姓……
那老板至今己是不惑之年，其子也比自己稍大些，家中适龄的公子，倒也有，只是品性不敢恭维。
苏怀瑾有些忧虑，若是自己拒绝让宋家失了面子，不知宋家会做出何事？
那湘夫人把苏怀瑾的沉思当作有意，便自顾自的说：“这珍宝阁啊，可是楚江城最大的珍宝古玩店，家中极为富裕，上头可大有来头呢，就连你家这片商铺摊子，可都是人家捏着地契呢？”
苏怀瑾听到此处便知是恩威并济了，想来自己的棺材本也是够的，自己这些年治病救人也结了不少善缘，凑一凑，想必是够买下药铺。
大不了，自己搬去南边宋家管不到的地界。
苏怀瑾态度果断，便首接拒绝道：“湘夫人请回吧，苏某暂不嫁女，我还得教闺女学有所成，将我苏家的医术传下去呢。”
这句话倒有点意思，听起来像是要招婿。
湘夫人本就势在必得，哪会因为这个缘由退缩，想来是自己没说明白。
“苏大夫，你且听我讲讲那家公子的条件。宋家大公子翻过年头三十有一，相貌英俊，风流倜傥，不知多少女儿家看了都为之心动。况且宋大公子是宋老爷的嫡长孙呐。”
湘夫人持续加码，语气似羡慕：“未来做那宋家家主可是板上钉钉的，青黛若进了宋家的门，想来也是风光无限的姨娘了。”
这时候柜台下的苏青黛感觉云晏呼吸微重，转头便瞧见他捏着药包的手指关节发白。
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气愤，明明人家是来讨她，而且她上辈子也是做了云晏的妾。
她自知外面那婆子再说只会让爹爹气恼，便等着看好戏，屏气继续听爹爹准备如何应付。
苏怀瑾听完就气得想把人赶出去，他本也没打算嫁女，可那宋家也没打算娶妻。
自己悉心养大的可人闺女，哪值得给那等品德败坏之徒做妾。
更别提那宋大比青黛大了一轮，再长几岁怕是赶上他了，就这也好意思嚯嚯他的闺女？
说是风流倜傥惹人喜爱，也不看看谁家戴瑛腰玉的公子哥，揣着大把银子去那青楼里，哪个女孩不喜爱。
苏怀瑾狠狠放下茶盏，冷笑着对满怀期待的湘夫人说：“一切免谈，慢走不送！”
“我苏家女儿，只为妻，不作妾。湘夫人大可将此话带与那宋家。”
湘夫人也晓得自己把人惹恼了，又怕得罪宋家，找补道：“苏大夫未免顽固，你总不能养着女儿一辈子吧。”
此时的苏青黛亦神情激动，似乎要冲上去给苏怀瑾加油助威，奈何她反被云晏死死拉住。
云晏瞧见她脸色的八卦之情，有些担忧自己待会儿的命途，原来青黛的“彪悍”是源自苏大夫。
苏青黛冲他一扬头，张口未出声说了几个字：只为妻，不作妾。一个眼神示意他后，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
云晏对她也有了较深刻的理解，知道她在说什么。
于他而言，确实清心寡欲过了头，不说上辈子他只与她有过夫妻之实，思念了她后半生后，这辈子也只想守着她，丝毫没有生出要有别的女人的心思。
学着苏青黛的无声动作，云晏庄重地看着她，空着的手朝她抓了一把，塞进心口。
苏青黛看着严肃的云晏，鬼使神差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要你。
苏青黛又败下阵来，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跟开了窍一样闷骚至极。
她被拉了半天毫无感觉，这样被瞧着才感受到俩人靠得太近，云晏的气息无声无息强势地攻占到她的周围。
也是此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己经变得温热，那温度从衣袖上透进皮肤，深入骨髓，涌进心脏。
只听堂中动静，“一辈子又如何，快走！”
苏怀瑾逼迫着湘夫人出了药铺，哐当一声门关上，徒留她在门外骂道这苏家人真是不识好歹等等，不过也无人理会了。
苏青黛又忘了刚刚的囧迫，眼珠子对着云晏朝外一转，云晏就读懂她的骄傲：看我老爹，一心向我，你玩蛋了。
他也冲她挑眉：话虽如此，你也跑不了。
她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俩人内心均己开始疯狂寻找后路。
苏怀瑾整理片刻衣冠，便冲那柜台方向沉稳喊道：“人己经走了，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