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洞穴内只剩下岩石碎屑“簌簌”落地的声音，以及柳如烟压抑着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刺鼻的焦糊味与浓重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
“咳……咳咳……”
柳如烟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调用【前尘映照】的后遗症，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此刻她不仅是灵力耗尽，连帝魂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之中，神识都有些恍惚。
但她的心中，却一片清明。
嗡……
三道肉眼不可见的、比之前地痞浓郁了十倍不止的黑气，从那片狼藉的血肉中升腾而起，争先恐后地涌入柳如烟的眉心。
那是三名炼体境修士，临死前最强烈的执念。
王老大的，是对洗髓草那极致的【贪婪】，以及被自己底牌反杀的【不甘】。
另外两名散修的，则是对同伴背叛的【怨恨】，和对死亡的【恐惧】。
【帝怨熔炉】轰然运转，漆黑的火焰熊熊燃烧，将这三股高质量的“薪柴”投入其中。几乎是瞬间，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都要磅礴的无属性魂力，被提炼出来，化作一道甘泉，涌向灵魂空间。
秦毅那本就壮大了不少的魂火，在这股魂力的滋养下，再次发生了质变。
火焰不再是虚幻的黑色，而是开始朝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墨色转变，火焰的边缘，甚至凝结出了一丝淡淡的、宛如实质的轮廓。他混乱的意识，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平复，许多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拼接。
同时，柳如烟那因施展【刹那芳华】而过度消耗的帝魂，也在这股同源魂力的反哺下，得到了一丝滋养，如同久旱的土地，迎来了一场珍贵的甘霖。
【魂合同契】，祸福与共，此刻体现出的，是它增益的一面。
许久，秦毅的意识才从那惊天一剑的震撼中，缓缓回过神来。他的灵魂波动，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了尖锐的敌意和挣扎，而是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苦涩、怅然与茫然的情绪。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干涩。
“说什么？”柳如烟一边调息，一边在心中回应。
“说你会【刹那芳华】。说……你真的是她。”
柳如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说了，你会信吗？在一个被全世界背叛的灵魂面前，任何言语，都比不上一剑来得真实。”
秦毅沉默了。
是啊，他不会信。在刚才那一剑之前，他心中始终存着最后一丝疑虑，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女魔头为了夺取他最后残魂而编织出的、天衣无缝的幻境。
可那一剑，做不了假。
那是他剑道的起点，也是她剑道的起点。那是只属于他们师徒二人的，最初的印记。
一个能将他最粗浅的剑法，领悟到那种境界的人，对他剑道的理解，或许早己超越了他自己。
“我……”秦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的迷茫，“我该……怎么做？”
滔天的恨意仍在，可恨意的对象，却变得模糊起来。他该恨她吗？可她刚刚为了救他，不惜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施展出那一剑。而且，如果她真的是从未来重生归来，那前世的她，又何尝不是一个被蒙蔽的、可悲的受害者？
“什么都不用做。”柳如烟的声音平静而又坚定，“看着，信我，然后……等着我们一起，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说完，她不再与秦毅交流，而是强撑着站起身，开始打扫战场。
身为曾经的女帝，对于“搜刮战利品”这种事，她没有半点心理障碍。在她看来，这本就是胜利者应得的嘉奖。
她走到那片焦黑的血肉前，忍着恶心，精准地从一截相对完好的残肢上，摸下了一个灰扑扑的布袋。
储物袋。
神识探入，里面的空间不大，只有一立方米左右，但东西却不少。
十几块下品灵石，两瓶疗伤用的“回春散”，一瓶补充灵力的“聚气丹”，还有几本身法粗糙的功法秘籍。
“聊胜于无。”柳如-烟将东西尽数倒出，又在那两具尸体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另外两个更小的储-物袋，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加起来总共有三十多块下品灵石。
这笔财富，对于曾经的红尘女帝来说，连她宫殿里铺地的砖石都不如。但对于现在这个十二岁的小乞丐而言，却是一笔足以让她安身立命、修炼到炼体中期的巨款。
最让她欣喜的，还是那株在爆炸中被王老大用身体护住，奇迹般完好无损的洗髓草。
翠绿的叶片上，荧光流转，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有了它，她就能彻底洗去这具身体的凡尘杂质，为未来的修行，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就在她准备将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被王老大那个储物袋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块黑铁打造的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用一种古朴的字体，阳刻着两个字。
灵渊。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柳如烟的瞳孔骤然一缩！
与此同时，她的灵魂空间内，秦毅那刚刚平复下去的魂火，如同被泼了一盆滚油，轰然暴涨！
“啊啊啊——！！”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纯粹的怨念，夹杂着无数破碎的、充满了血与泪的记忆画面，疯狂地冲击着两人的灵魂羁绊！
柳如烟只觉得眼前一黑，神魂剧痛，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刹那芳华】的洗礼。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山门，山门上高悬着“灵渊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她看到了一个面带温和笑意的中年男子，那是秦毅的师尊，正亲手为他斟上一杯“庆功酒”。
她看到了一个与秦毅称兄道弟的挚友，正笑着拍他的肩膀，将一枚“禁灵符”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他的背后。
她看到了无数平日里对他尊敬有加的同门，此刻却面目狰狞，手持刀剑，将他团团围住。
酒是毒酒，禁锢了他的剑元。
符是杀符，断绝了他的退路。
师尊的伪善，挚友的背叛，同门的围攻……一幕幕，一桩桩，如同最恶毒的烙印，深深地刻在秦毅的灵魂深处。
灵渊宗！
前世背叛秦毅，导致他最终陨落的三大元凶之一，他的师门！
怨念沸腾，几乎要将秦毅的理智再次吞噬。
柳如-烟强忍着灵魂的刺痛，伸出手，死死地握住了那块冰冷的铁牌。
她的眼中，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股滔天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很好。”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将令牌举到眼前，那双映照出令牌上“灵渊”二字的瞳眸，宛如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秦毅，听着。”
“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