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走在最后，望了一眼晨曦中的院落，转身跟上沈夜和白川。
白川因为之前有三个月在野外浑浑噩噩地生活，对于孤儿院倒没有白凝那么强烈的“家”的感觉。
在他看来，能和姐姐在一起，就足够了，或许，现在还要加上院长……
“院长，我们真的要走过去吗？”
白川看着脚下泥泞蜿蜒、消失在远方荒草丛中的小径，忍不住问道。
少年眼中既有对未知的兴奋，也有一丝对长途跋涉的担忧。
“嗯，没有交通工具，只能靠两条腿咯。”
沈夜拍了拍腰间那个坑了他100点兑换点的通讯器，无奈地耸耸肩：“这里也叫不到出租车啊。”
“出租车？”白川好奇地问道，“这是城里的东西吗？”
“是的，但是很贵。”
“那还是走路好点。”
白凝倒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裹，冰蓝色的眸子沉静地扫视着前方被高大荒草和扭曲枯树分割的视野。
她的感知比常人更敏锐，空气中弥漫的不只是草木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让她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离开孤儿院五公里，就是真正离开了九十三城的覆盖区域。
人工修筑的道路痕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重型车辆碾压和巨型异兽经过形成的道道辙痕。
废弃的金属残骸、锈蚀的轮胎、甚至风化严重、分不清是人是兽的骸骨，随意散落在荒草之中。
“吼——！”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咆哮突然从右侧的密林中传来，伴随着树木被蛮力折断的咔嚓声。
三人瞬间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沈夜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向前延伸探查。
一头体型堪比小型卡车的巨兽，形似放大数倍的野猪，但浑身覆盖着岩石般的灰褐色角质层，两根弯曲的獠牙闪烁着金属光泽。
它正愤怒地用庞大的身躯撞击着几棵碗口粗的树，树下，一个由废弃汽车外壳和金属板搭建的简陋窝棚正在剧烈摇晃，里面传出女人和孩童惊恐的哭喊。
“石甲疣猪，C级异兽！皮糙肉厚，力量惊人！”
沈夜压低声音，快速在脑中调出异能理论课上学到的知识，“先别动！它领地意识很强，但目标不是我们！”
“但是那里有人……”
白川话音未落。
“唰！”
一道炽热的火线如同鞭子般从远处的山坡上抽下，精准地击打在石甲疣猪相对柔软的鼻吻部位！
“嗷呜！”石甲疣猪吃痛，发出愤怒的嚎叫，猛地转向攻击来源。
山坡上，一个穿着破烂皮甲、手持一柄缠绕着火焰长鞭的壮汉显出身形，他身边还站着几个手持简陋武器、眼神凶狠的人。
“畜生！滚出老子的地盘！”
壮汉怒吼，手中火焰长鞭再次挥舞，在空中炸开一团火花，威吓之意明显。
石甲疣猪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壮汉，獠牙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终，它低吼一声，不甘地刨了刨蹄子，转身撞开几棵小树，轰隆隆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山坡上的壮汉这才收起火焰长鞭，带着人快速冲下山坡，开始检查窝棚的损毁情况和伤者。
“看到了吗？”
沈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
“这就是城外的法则。弱肉强食，抱团取暖。那个用火鞭的，至少是C级巅峰的火系异能者，这应该是个小的流民点。”
白川脸上的兴奋褪去，第一次首观地感受到荒野生存的残酷，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随着深入，荒原的景象也在变化。
废弃的城镇废墟如同巨兽的骨架般点缀在荒野上，巨大的弹坑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激战。
他们避开了一些明显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那是强大异兽的领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中午时分，他们抵达了一条干涸的河床。
河床对面，景象截然不同。
那是一片规模不小的聚集地，由数百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废弃的油罐车和简易窝棚杂乱无章地堆砌而成，外围用扭曲的钢筋和带刺的铁丝网粗略地围了一圈。
几座用废旧坦克底盘改造的简陋哨塔矗立在入口附近，上面站着持枪的瞭望者。
袅袅炊烟升起，人声嘈杂，甚至能听到粗犷的笑骂和交易声。
“这应该是铁拳营地，”沈夜指着那片聚集地，“算是附近比较大的流民区之一。据说被一个外号叫‘铁拳’的A级力量系异能者控制着。”
他们没有靠近，而是沿着河床绕行。
在靠近一处被炸塌的旧桥墩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桥墩下的阴影里，躺着几具尸体。尸体衣衫褴褛，死状凄惨，有的被利爪撕裂了喉咙，有的则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捏碎了骨头。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其中两具尸体的心脏部位被掏空了，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沈夜脸色凝重，他蹲下身，精神力仔细扫过尸体和周围环境。“不止异兽。”他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被翻开的衣兜和手腕上被强行撸走的痕迹.
“有人来过，在他们死后，搜走了所有的东西。”
白川看着那些空洞的胸腔和被洗劫一空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脸色发白。
沈夜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小川。荒野里，危险不仅来自异兽，更来自……同类。贪婪和绝望能把人变成比异兽更可怕的东西。”
接下来的路程，气氛更加沉闷。
远远看到过一支由装甲卡车和武装人员组成的车队呼啸而过，车身上喷涂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标志——那是另一个由A级异能者“血狼”统治的流民区的武装力量，无人敢惹。
也遇到过零星的流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充满警惕，尤其是白川身上明显散发出的异能波动，都下意识地躲开。
“为什么……不进城？”白川忍不住问一个蜷缩在岩石缝里烤火、看起来还算清醒的老者。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嗤笑一声，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进城？拿什么进？要么有硬通货，要么有城里老爷们看得上的‘本事’，要么有异能。呵，像我这种老废物，进去了也得死在棚户区最底层，还不如在外面，死了还有个全尸……”
他灌了一口浑浊的液体，不再理会他们。
夕阳西下，将荒原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第七十六城那高耸、厚重、布满新旧伤痕和爪痕的巨大钢铁城墙，终于在地平线上显露出它冰冷威严的轮廓。城墙脚下，是大片大片低矮、拥挤、散发着混乱气息的棚户区，如同依附在巨兽身上的藤壶。
“终于到了。”沈夜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那堵象征着秩序与庇护，也象征着隔绝与壁垒的城墙，心情复杂。
白凝望着城墙脚下那片密密麻麻、仿佛望不到边的棚户区，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危机西伏却又带着一种野蛮生机的荒原，冰蓝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白川则握紧了拳头，少年眼中最初的兴奋早己被一路的震撼和沉重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毅的光芒。他看向沈夜：“院长，我们进去吗？”
“进。”
沈夜收回目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找到周默，解决案子，拿到报酬。然后……”
“尽快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