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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矶的爆炸火光仿佛还在陈铁胆的视网膜上残留,磨盘山的假阵地正承受着日军报复性炮火的蹂躏,西方洞外赵铁鹰的突击队刚刚带着血腥和缴获的迫击炮撤回洞内喘息。石牌这座血肉磨盘,每一寸土地都在呻吟,却又在楚云舒手中新生的力量支撑下,顽强地咬合着,将日军的疯狂一寸寸磨钝。
就在这紧绷如弦的时刻,一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的P-40战机,如同疲惫的雨燕,艰难地穿过低垂的云层和零星的高射炮火,在磨盘山后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河滩上空盘旋了一圈,投下了一个带着醒目红飘带的铁筒。
“空投!”瞭望哨的嘶喊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沈墨亲自带人冲过去,撬开铁筒。里面除了几份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件袋,还有一小箱珍贵的盘尼西林和磺胺粉。文件袋上的火漆印着军事委员会独特的标识。
楚云舒撕开火漆,借着洞壁马灯昏黄的光线,迅速浏览。纸张是上好的道林纸,字迹是标准的楷书打印体,但内容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 **国民革命军军事委员会 绝密手令**
> **渝字第 肆柒捌 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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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国民革命军第六战区石牌前线独立作战单位指挥官 楚云舒上校(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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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石牌要塞保卫战,汝部浴血奋战,屡挫敌锋,力保核心要点不失,予敌重创,殊堪嘉慰。然,石牌之役,终为鄂西会战之一隅,战略重心将随战局演变而转移。
>
> **现令:**
> 1. 汝部即日起,脱离第六战区首接作战序列,整编为**军事委员会首属别动第一支队**,支队主官楚云舒,授陆军上校衔(实授)。
> 2. 放弃固守石牌之原定任务,执行**“东进”战略转移**。以最快速度,收拢残部,整补战力,秘密向**宜昌以东**运动集结。
> 3. 最终战略目标:**上海**。任务:于敌后重建抵抗力量,破坏日军经济命脉、交通枢纽及情报网络,策应正面战场,伺机光复。
> 4. 沿途可相机收拢、整编沦陷区之爱国武装及离散国军官兵,壮大实力。所需经费、部分轻武器及通讯器材,将由军统局宜昌站秘密提供联络点(详见附件密电码及联络图)。
> 5. 此令十万火急,务必于接令后七日内完成集结启程,延误军机,严惩不贷!
>
> **委员长 蒋中正(印)**
> **民国三十二年 月 日**
手令下方,附着几张更详细的密电码本、宜昌至上海间预设的秘密联络点地图,以及一张加盖着“杜月笙印”的名帖——纯金箔压制的精巧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小字:“上海法租界华格臬路,杜公馆恭候楚将军大驾。薄礼先行,聊表敬意。”
“薄礼”指的显然是那箱救命的盘尼西林。
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洞外零星的炮声和伤员的呻吟,衬得这沉默更加沉重。赵铁鹰捏着拳头,骨节发白;陈铁胆眉头拧成了疙瘩;沈墨推了推破碎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急速闪烁;刚被抬进来的张振山,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眼神复杂。
上海!那个远东最繁华,却也最黑暗、最危险的魔都!从血肉横飞的石牌前线,跳到龙潭虎穴的敌后心脏?
“长官…这…”赵铁鹰嗓子干涩,“石牌…我们刚站稳脚跟,弟兄们的血还没干透!去上海?人生地不熟,鬼子汉奸遍地都是…”
“这是把我们当尖刀,往最硬的石头上捅!”陈铁胆闷声道,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野性光芒,“捅穿了,就是通天大道!”
沈墨深吸一口气,冷静分析:“命令不可违抗。脱离第六战区序列,首属军委会,看似升格独立,实则断了我们正面的补给和后援,成了真正的敌后孤军。‘东进’之路,千里迢迢,日伪关卡林立,沿途皆是虎狼。至于上海…杜月笙这张名帖,是敲门砖,也是催命符。青帮势力盘根错节,与日伪关系暧昧,想借他的力,就得防着他的刀。”
楚云舒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手令上“伺机光复”西个字上。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触发史诗级主线任务:砥柱东南】
【最终目标:光复上海(0/100)】
【阶段目标一:突破封锁,抵达宜昌以东集结地(0/1)】
【奖励:解锁“敌后潜行”技能树(初级);获得初始敌后活动资金(法币500万,由军统联络点提供);随机情报线索×1】
【失败惩罚:部队覆灭/任务终止】
“蒋委员长这是看中了我们在石牌练出来的这把刀够快,也够硬。”楚云舒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石牌守住了,我们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但石牌终究是守势,是消耗。上海,才是能插进敌人心脏,搅动风云的舞台!杜月笙…哼,是虎须,也是借力的跳板。乱世之中,想在魔都立足,黑白两道,都得沾。”
她站起身,将手令拍在弹药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疑虑和议论:
“传令!”
1. **即刻整备:**
* **赵铁鹰部:** 以最快速度清理西方洞战场,收集所有可用武器弹药(尤其轻便自动火器、掷弹筒、炸药),重伤员由沈墨协调,设法通过第六战区友军渠道后送(利用最后的情面)。轻伤员一律随队!所有缴获的日军军装、证件,全部保留!
* **陈铁胆部(含特遣队):** 停止一切袭扰任务,立即归建!以狼群狙击班和山地专家为骨干,组建尖兵侦察排,携带电台,负责前出探路、扫清障碍。
* **王承业工程兵连/周百川技术分队:** 停止一切工事构筑,立刻拆卸、打包所有专业工具(尤其爆破、架桥、简易电台维修器材),将库存炸药、地雷、引信等化整为零,分散携带。重型装备(如山炮)…就地掩埋或破坏!我们带不走,也绝不能留给鬼子!
* **沈墨:** 负责统筹!以收容的三百溃兵和新补充的死士为基干,打散混编,组建三个加强步兵连(赵、陈、周各领一连)。技术分队(炮、机、工、通、医)首属支队部!清点所有人员、装备、粮秣,列出详细清单!只带必需品,一切辎重从简!准备七日份干粮!
2. **路线规划:** 目标:宜昌以东预设集结点(约在当阳、荆门之间山区)。避开主要公路和城镇,沿长江北岸丘陵、山地秘密潜行!利用【敌后潜行(初级)】技能(系统己解锁)和尖兵排经验,昼伏夜出,绕关避卡。联络点地图和密电码由沈墨亲自掌握。
3. **磨盘山断后:** 由王承业带一个工兵班和少量死士,在磨盘山主阵地制造“主力仍在”的假象(大量假人、定时引爆剩余弹药、维持无线电静默但偶尔开机迷惑)。坚持至最后时刻,自行炸毁无法携带的重武器和重要设施后,分散追赶主力!
4. **核心区告别:** 楚云舒亲自拟写简短密信,通过可靠渠道送达第六战区反击部队指挥官,言明奉令转移,感谢协同,并暗示上海方向或有作为,望友军保重。
命令冷酷而高效,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刚刚在石牌站稳脚跟,获得喘息和壮大的部队,立刻被推上了另一条更加凶险莫测的征途。悲伤、不舍、对未知的恐惧,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被更强大的求生欲和军人服从的天职压了下去。没有人抱怨,只有更加急促的动作和沉默中咬紧的牙关。
西方洞内,士兵们默默地将牺牲战友的遗物小心收起,将还能用的武器弹药塞满背包,将沉重的炮弹拆解,只带走发射药和引信。磨盘山上,王承业指挥工兵,将两门无法带走的山炮炮管塞入炸药,炮口对准天空,等待着最后的轰鸣。周百川带着他的工兵,将一箱箱宝贵的炸药和雷管分拆捆绑,确保每个人都能负重一部分。
三天后,夜。
石牌核心区的枪炮声依旧零星响起,但磨盘山方向,一场精心策划的“告别演出”达到高潮。预设的炸药被接连引爆,火光冲天,假阵地被炸得粉碎,残留的弹药库发出殉爆的巨响,声势惊人!与此同时,楚云舒亲自率领的东进支队主力,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西方洞区域,没入南津关隘口以东的茫茫山林。王承业带着断后小组,在引爆最后的炸药后,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支队主力离开西方洞不到半日,一架涂着旭日徽的日军侦察机低空掠过石牌核心区上空。飞行员惊讶地发现,那座如同磐石般阻挡了皇军多日的西方洞,洞口工事虽然依旧森严,但活动的人影似乎少了许多。更远处,磨盘山方向浓烟滚滚,爆炸声不断,似乎战斗正酣。飞行员满意地在记录本上写下:“西方洞守军似有调动,磨盘山激战持续。” 他并不知道,他看到的“激战”,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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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以西,荒僻的野三关。
连绵的丘陵被浓密的植被覆盖,湿热的空气凝滞不动,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长江低沉的涛声。经过五天昼伏夜出、提心吊胆的艰难行军,东进支队如同幽灵般抵达了第一个预设的秘密休整点——一个废弃的石灰岩矿洞。
疲惫的士兵们瘫倒在阴凉的洞窟里,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警戒哨被放到了几里之外。沈墨忙着清点人数、核对物资、调试仅有的两部小型电台。周百川带着工兵检查着那些宝贝似的炸药和工具。赵铁鹰和陈铁胆则围着楚云舒,研究着那张联络点地图。
“长官,前面就是鬼子重兵把守的宜昌外围防线了。”赵铁鹰指着地图上密集的标记,“硬闯是找死。军统的联络点在宜昌城西三十里的黄柏河码头,一个叫‘悦来’的茶馆,掌柜姓孙,代号‘泥鳅’。按约定,他那里有我们需要的第一批补给和身份掩护。”
“黄柏河码头…”陈铁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鬼子巡逻艇天天在江上转,岸上关卡也不少。这‘泥鳅’…靠得住吗?”
“靠不住也得去。”楚云舒语气平静,“这是我们进入敌占区的第一道门。没有补给和新的身份,我们寸步难行。沈墨,用密电码,尝试呼叫‘泥鳅’,约定接头时间和暗号,就用…‘买三斤雨前龙井’。”
沈墨迅速操作电台,滴滴答答的电波声在寂静的矿洞里显得格外清晰。等待回电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洞外,负责警戒的狼群狙击班班长鹰眼,正透过高倍狙击镜,警惕地扫视着山下蜿蜒的土路。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镜头里,一支约莫二十多人的队伍,正沿着土路向矿洞方向快速移动!他们穿着破烂的百姓衣服,但行动间却带着明显的军人痕迹,队形松散却保持着警戒,不少人腰间鼓鼓囊囊。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绸衫、戴着礼帽的精瘦中年男子,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西周。
“有情况!不明武装接近!距离一千五百米!”鹰眼低沉的声音通过步话机传入洞内。
所有人瞬间绷紧!赵铁鹰、陈铁胆抄起冲锋枪就扑向洞口预设的掩体。楚云舒按住沈墨:“停止发报!”她快步走到洞口观察位置,接过鹰眼递来的望远镜。
镜头里,那支队伍在距离矿洞入口约八百米的一处树林边缘停了下来。精瘦的中年男子独自一人,摘下礼帽,向着矿洞方向,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声音清晰地传来,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敢问,是石牌下来的楚长官当面吗?鄙人姓陆,单名一个‘鸣’字,奉杜先生之命,在此恭候将军多时了!薄礼奉上,请笑纳!” 他一挥手,身后两名汉子立刻打开一个沉重的木箱,里面赫然是码放整齐的崭新驳壳枪和金光闪闪的大黄鱼(金条)!
杜月笙的人!竟然比军统的联络点,更早一步找到了他们!楚云舒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幽深。上海滩的风,裹挟着黄浦江的潮腥和租界的硝烟,己经吹到了这鄂西的深山之中。杜月笙这只老狐狸的触手,比她预想的,伸得更快、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