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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洞的硝烟尚未散尽，血腥与焦糊的气味顽固地钻入每一个毛孔。楚云舒背靠冰冷的弹药箱，浑身肌肉都在无声地颤抖，汗水混合着泥浆和暗红的血渍，在破烂的军服上板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钝痛，那是被炮弹气浪狠狠摔在岩壁上的结果。系统提示音带来的“磐石”称号和死士补充的冰冷数据，此刻远不如洞外渐渐平息的枪炮声真实。
“长官！”沈墨的声音穿透耳膜的嗡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洞内，脸上沾满黑灰，眼镜碎了一边镜片，手里死死攥着一张被汗水浸透的纸片，“陈营长急报！‘地龙’彻底掐死了！南津关无恙！还有…还有大收获！”他喘着粗气，眼睛亮得惊人，“工程兵连报告，他们在磨盘山后方清理战场、修复工事时，在野猪沟一带收容了大批溃兵！初步点验，不下三百人！里面有炮手、机枪手、工兵、通讯兵…甚至有军医！番号很杂，86军的、暂5师的、32师的都有！”
“三百人？”赵铁鹰拄着步枪，一瘸一拐地凑过来，疲惫至极的脸上也骤然迸发出光，“技术兵种？天助我也！”他猛地捶了一下大腿，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兴奋丝毫未减。
楚云舒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疲惫和眩晕，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片。上面是工程兵连长王承业（原铁道兵第三团少校营长）匆忙写就的报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详述了收容溃兵的经过、大致人数和兵种构成。最关键的是末尾一句：“…内有原第86军工兵营上尉周百川等数名军官，熟悉爆破及江防工事，可用。”
“周百川…”楚云舒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系统界面悄然弹出提示：【收容友军溃兵任务完成】。没有额外奖励，但这三百多名历经战火淬炼、身怀不同技艺的老兵，本身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他们的加入，意味着这支在石牌绞肉机里滚出来的队伍，骨架在迅速变得粗壮，血肉在飞速充盈。
“命令！”楚云舒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石般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洞内所有的喘息和呻吟：
1. **磨盘山整编：** 沈墨，立刻携带我的手令返回磨盘山！协助王承业工程兵连，对收容的所有溃兵进行登记、甄别、初步整编！轻伤员就地治疗归队，重伤员后送。技术兵种——尤其是炮兵、重机枪手、工兵、通讯兵、军医——单独编组！告诉他们，想打鬼子的，留下来，枪口一致对外！想走的，发干粮，指路去后方！”
2. **西方洞善后：** 赵铁鹰，组织人手，立刻清理洞口，加固所有工事！把鬼子尸体堆到外面当障碍！清点剩余弹药，按类别重新堆放，务必确保安全！把我们的伤员和西方洞原来的守军兄弟，全部妥善安置、救治！新补充的死士，立刻打散编入你的连队，熟悉地形和火力配置！”
3. **核心区联络：** 陈铁胆的‘猎龙队’任务完成，命其部立刻向西方洞靠拢休整！同时，派出得力人手，携带电台，设法与第六战区反击部队取得联系，确认友军位置及下一步协同计划！”
命令如同冰冷的齿轮，再次驱动起这架刚刚经历极限运转的战争机器。沈墨接过手令，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硝烟弥漫的洞口，身影迅速消失在交通壕的阴影里。赵铁鹰吼着沙哑的嗓子，开始驱赶还能动弹的士兵：“都动起来！没死的都给我爬起来！搬尸体！垒沙袋！清弹药！快！想活命就别躺着！”洞内顿时一片忙碌，绝望的死气被一股求生和复仇的狠劲取代。
楚云舒走到那位断了腿的18军警卫连长身边。卫生兵刚给他注射了吗啡，剧痛稍缓，但失血过多的脸色依旧灰败。“长官…”他想挣扎着起来。
“躺着！”楚云舒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连，都是好样的。”
“卑职…18军警卫连，连长…张振山。”他喘着气，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和一丝悲凉，“连…打光了…”
“没打光！”楚云舒斩钉截铁，指向正在忙碌的士兵，“活下来的，都是火种！你安心养伤，西方洞，我们守住了！石牌，还在我们手里！”她的话，既是说给张振山听，也是说给所有竖着耳朵的士兵听。一股无声的、名为“磐石”的坚韧意志，悄然在洞内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屏障，支撑着这些疲惫到极点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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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盘山，临时收容点。
野猪沟里弥漫着绝望、麻木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三百多号溃兵衣衫褴褛，或坐或躺，眼神空洞。他们像被风暴打散的沙砾，从不同的战线、不同的溃败中滚落到这里，身上带着各自部队番号的碎片和失败的烙印。
沈墨站在一块稍高的石头上，旁边是身材敦实、一脸精悍的工程兵连长王承业，以及一个约莫三十多岁、颧骨高耸、眼神锐利如鹰的上尉军官——周百川。
“弟兄们！”沈墨的声音通过简易铁皮喇叭传出，并不洪亮，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石牌还在打！鬼子想从我们这里打开缺口，断长江，攻重庆！做梦！看看你们周围！”他猛地一指磨盘山阵地方向，那里，王承业的工程兵连正挥汗如雨，用圆木、沙袋、甚至炸毁的日军坦克残骸，在硝烟未散的废墟上飞快地重建起一道道坚固的防线。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整齐的号子声，充满了力量感。
“我们刚在西方洞，和鬼子拼了整整一天一夜！守住了！守住了石牌的命门！”沈墨的声音陡然拔高，“现在，长官命令：愿意留下来，拿起枪，跟我们一起打鬼子的，站到左边！想走的，不勉强，去右边领干粮，会有人指路去后方！”
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涟漪般扩散。
“他们…真守住了西方洞？”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的老兵低声问同伴，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看这架势…不像假的…”同伴看着远处忙碌的工程兵，那些人的动作利落、专注，透着一股子打胜仗的底气。
“老子86军的炮都丢光了…”一个穿着破烂炮兵服的中年汉子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丢光了再抢鬼子的！”周百川突然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凿开了弥漫的颓丧，“台儿庄，老子一个工兵排，用地雷炸药也啃下过鬼子半个中队！炮没了，有手有雷有炸药包！是爷们儿，就别窝囊着走！跟楚长官干！给死去的弟兄报仇！”
“报仇！”刀疤脸老兵猛地站了起来，嘶吼着，眼中爆发出凶光，“妈的！干了！老子暂5师机枪手，枪法还在！”
“算我一个！86军工兵营的，埋雷挖沟不在话下！”
“还有我！32师通讯班的，电台还能修！”
……
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一个接一个的身影，带着决绝和最后的血性，站到了左边。最终，只有寥寥二三十人走向了右边。沈墨示意后勤兵发放干粮，眼神平静。乱世求生，无可厚非。留下的三百多人，就是淬炼后真正的精钢。
王承业立刻开始整编。原工兵、炮兵、机枪手、通讯兵被迅速筛选出来，组成技术支援分队，由周百川暂时统领。步兵则打散编入赵铁鹰和陈铁胆的部队骨架。几名军医被火速补充到楚云舒那刚刚解锁【战场急救（初级）】技能的医疗队中。整个磨盘山，仿佛一台重新注入了澎湃燃料的引擎，在废墟上轰鸣着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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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洞。
陈铁胆带着他的“猎龙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虽然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眼神锐利如初。他们带来了南津关隘口的最新布防图和王承业的详细报告。楚云舒正对着摊开的作战地图，与赵铁鹰、张振山（坚持让人抬到指挥部）商议。地图上，代表日军的红色箭头依旧从几个方向死死抵住石牌核心区。
“长官，”陈铁胆声音沙哑，却带着完成任务的亢奋，“‘地龙’坑道彻底坍塌，鬼子工兵一个没跑出来！南津关稳了！王连长那边整编顺利，技术兵都挑出来了，周百川那小子有两把刷子，心气也高！”
“很好。”楚云舒的目光在地图上石牌核心区与长江之间逡巡，“鬼子在西方洞碰得头破血流，‘地龙’又被掐死，但绝不会甘心。他们的主力还在，下一步，要么是集结重兵，孤注一掷强攻核心区，要么…”她的手指重重敲在蜿蜒的长江标记上，“利用长江水道，绕击我侧后，或者切断水上补给线！石牌是山，但命脉连着长江！”
“那我们…”赵铁鹰皱眉，磨盘山和西方洞都需要兵力，捉襟见肘。
“被动死守是下策。”楚云舒眼中寒光一闪，【磐石】称号赋予的不仅是防御意志，更有一种洞察战局的沉静，“磨盘山工事有王承业的新工程兵连在，加上我们原有的工事底子和刚补充的兵力，只要战术得当，顶住正面压力问题不大。西方洞是核心区的钉子，我们守住了，就是一颗硬钉子！现在，我们要主动出击，把火烧到鬼子难受的地方去！”
她拿起红蓝铅笔，在地图上长江沿岸的几个关键点重重画圈：
1. **破袭组（陈铁胆）：** 抽调狼群狙击班（鹰眼）、山地作战专家剩余全部、王铁柱爆破组、以及周百川手下最精锐的二十名工兵（擅长水雷、爆破），组成特遣队。携带缴获及库存的所有炸药、地雷（含系统工兵包补充的触发雷）。目标：趁夜沿江岸隐蔽渗透，重点破坏日军沿江小型码头、囤积的渡江器材、运输船（若有），在鬼子可能登陆的浅滩秘密布设水雷和地雷阵！不求全歼，但求迟滞、扰乱，让鬼子不敢轻易利用长江机动！
2. **磨盘山（沈墨/王承业）：** 依托加固工事和新编部队，采取【磐石】固守+机动反击战术。利用工程兵连技术，大量构筑假目标、疑阵地，迷惑日军。以少量精锐（如新补充的死士小队）组成“猎杀组”，在夜间或炮击间隙主动出击，袭扰日军前沿阵地，专打其炮兵观察哨、通讯兵、小股巡逻队，使其不得安宁！
3. **西方洞（楚云舒/赵铁鹰）：** 继续加固洞内洞外防御，将新补充的死士和部分技术兵种（如重机枪手）合理配置，形成纵深梯次火力。同时，利用与第六战区反击部队初步建立的联络，协调行动，寻求局部反击机会，减轻核心区压力。张振山熟悉核心区地形，作为顾问。
“记住，”楚云舒环视众人，语气森然，“我们现在是一个团！有工兵，有技术兵，有死士！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游击队了！要打，就打疼他！让鬼子知道，石牌这块磨刀石，不仅磨利了我们这把刀，更要把他们伸过来的爪子，连骨头带筋，一寸寸磨碎！”
命令下达，整个石牌前线如同绷紧的弓弦。陈铁胆的特遣队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向着隐隐传来江水咆哮声的方向潜行。磨盘山上，假阵地、伪装网在工程兵连的巧手下迅速成型，暗堡的射击孔悄然打开。西方洞内，重机枪被架设在最刁钻的角度，弹药手默默地将弹链压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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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黑石矶。
夜色如墨，冰冷的江风带着浓重的水腥味扑面而来。浑浊的江水在黑暗中翻滚奔涌，拍打着嶙峋的岸石，发出沉闷的轰响。远处，几点微弱的灯火在江对岸闪烁，那是日军控制区的零星哨所。
陈铁胆伏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冰冷的岩石贴着面颊。鹰眼如同真正的夜枭，无声地攀上高处，举着缴获的日军夜视望远镜（功能有限，但聊胜于无）仔细搜索。王铁柱和周百川带着工兵，正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浅滩忙碌着。他们动作迅捷而无声，用特制的防水油布包裹着混合了系统触发雷和缴获日式水雷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沉入水中，固定在岸边的礁石缝隙里。细如发丝的绊线，巧妙地隐没在浅水和淤泥中。
“头儿，”鹰眼滑下来，声音压得极低，“下游五百米，有个小木栈桥，拴着三条舢板，旁边有个草棚子，看着像临时堆放点，有两个鬼子哨兵，抱着枪在打盹。”
陈铁胆眼中凶光一闪：“送他们上路！铁柱，带爆破组跟我摸过去！周上尉，这边布完雷，带人往上风头那片芦苇荡里钻，等我信号！”
狼群狙击手在高处无声地锁定了目标。陈铁胆、王铁柱和几名最悍勇的山地专家，如同壁虎般贴着潮湿的岩壁和滩涂，悄无声息地向那处栈桥摸去。冰冷的江水浸湿了裤腿，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
靠近栈桥。两个鬼子哨兵缩在草棚的阴影里，鼾声隐约可闻。陈铁胆打了个手势。王铁柱和另一名爆破手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出！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割断了喉咙，两个鬼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陈铁胆迅速检查草棚，里面堆放着几十个木箱，撬开一看，全是崭新的救生衣和船桨。
“好东西！全炸了！”陈铁胆狞笑。王铁柱迅速将带来的特种炸药安放在木箱堆核心位置，设置好延时引信。
“撤！”一行人迅速退入黑暗。
刚撤到安全距离，“轰隆！”一声巨响！橘红色的火球猛地腾起，瞬间吞噬了整个草棚和栈桥！木屑、救生衣的碎片混合着火光冲天而起，将漆黑的江面映照得一片通明！三条舢板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撕裂，燃起大火！
“呜——呜——”尖锐的警报声立刻在对岸响起，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受惊的巨兽，疯狂地扫向这边江岸。
“撤！按预定路线！”陈铁胆低吼，毫不恋战。特遣队成员如同退潮般，迅速隐入岸边的乱石和芦苇丛中，向着上游预定汇合点疾行。身后，日军慌乱的枪声和叫骂声被滚滚的江涛声迅速淹没。
与此同时，磨盘山方向。几处精心构筑的假炮兵阵地突然“开火”——那是点燃浸油棉絮和少量炸药制造的闪光和烟雾。日军的炮弹立刻如同雨点般砸了过去，将那片区域炸得尘土飞扬。而真正的阵地上，沈墨指挥着新编入的迫击炮排（由收容的炮兵操作），在王承业工程兵连精确测算的坐标指引下，将一波炮弹精准地砸向了日军暴露的一个前线指挥所！
更远的西方洞外，借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赵铁鹰亲自带着一支由死士和原警卫连老兵组成的突击队，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扑向一处日军迫击炮阵地！手榴弹的爆炸声、短促激烈的冲锋枪扫射声、刺刀入肉的闷响瞬间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石牌，这座浴血的山城，在短暂的喘息后，再次向狰狞的入侵者，亮出了它磨得更加锋利的獠牙！长江的怒涛在黑暗中奔涌，仿佛在为这场以血还血的搏杀，奏响不屈的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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