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诏狱深处，不见天日。浓重的血腥、腐臭与劣质灯油燃烧的焦糊气混杂，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粘稠瘴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暗红色的水珠，缓慢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瘆人的回响。
最深处的刑房内，火光跳跃，将墙壁上悬挂的狰狞刑具投射出扭曲变形的巨大黑影。李寒舟端坐在一张冰冷的铁椅上，玄铁面具覆盖着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面前，一个被剥去上衣、浑身布满新旧鞭痕的男人被铁链悬吊在半空，双臂反剪，脚尖勉强点地。正是昨夜在承云阁书房被擒获、侥幸未死的两名死士之一。
“说。”李寒舟的声音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寒铁，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冻结骨髓的重量，“令牌。何处得来？”
死士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脸，只有粗重痛苦的喘息声证明他还活着。对于李寒舟的问话，他置若罔闻。
李寒舟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微微抬手。旁边侍立的缇骑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烧红的烙铁在火盆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缇骑面无表情，将烙铁尖端精准地按在死士肋下一处尚未结痂的鞭伤上！
嗤——！
令人牙酸的皮肉灼烧声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白烟！死士身体猛地绷成一张反弓！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被铁链勒住的凄厉惨嚎！整个身体疯狂地扭动挣扎！铁链哗啦作响！
烙铁移开。伤口处一片焦黑，边缘翻卷着猩红的嫩肉。
“临江王府的令牌。”李寒舟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为何在你身上？谁给你的？”
死士剧烈喘息，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滴在焦黑的伤口上，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寒舟面具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一丝破碎嘶哑的声音：“……捡……捡的……”
“捡的？”李寒舟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比冰更冷。“何处？何时？”
“城……城西……乱葬岗……前日……夜里……”死士眼神涣散，语无伦次。
“前日夜，城西乱葬岗。”李寒舟重复了一遍，目光转向旁边负责记录的文书。文书立刻提笔疾书。“何人指使你夜闯三皇子府邸？目标为何？”
死士眼神剧烈闪烁，随即猛地低下头，再次陷入沉默。显然，这个问题触及了更深的禁忌。
李寒舟不再言语。只是再次抬手。
这一次，缇骑拿起的不是烙铁，而是一柄细长、闪着幽蓝寒光的钢针。针尖对准了死士右手拇指的指甲缝。
死士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十指连心！这种酷刑的痛苦远超烙铁！
“不……不要……”他发出绝望的呜咽。
钢针没有丝毫停顿，精准、缓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稳定，一点点刺入指甲与皮肉连接的嫩肉之中！
“啊——！！！”
比刚才凄厉百倍的惨嚎瞬间撕裂了刑房的死寂！死士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般疯狂抽搐！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失禁！
钢针只刺入了一半，便停住了。李寒舟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最后一次。谁？目标？”
死士涕泪横流，精神彻底崩溃：“……烛……烛阴……是‘烛阴’的大人……令牌……是信物……让我们……去承云阁书房……取……取一个黑色的……梅瓶……交给……交给……”
“交给谁？”李寒舟追问。
死士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出那个名字，却最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喉咙，头一歪，竟生生痛晕了过去！
“泼醒。”李寒舟声音毫无波澜。
冰冷刺骨的盐水兜头浇下！死士猛地抽搐惊醒！但精神己彻底崩溃，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和痛苦的呻吟，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李寒舟沉默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神深不见底。烛阴……又是烛阴！那枚临江王府的令牌……是信物？还是……栽赃？目标……是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梅瓶？他们要交给谁？路景云？还是……另有其人？
他挥了挥手。缇骑会意，将昏死过去的死士拖了下去。刑房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血腥气和灯油燃烧的噼啪声。
李寒舟缓缓起身，走到刑房角落一个巨大的水缸前。他摘下玄铁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冰冷的水泼在脸上，洗去并不存在的污迹。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滑落，滴在黑色蟒袍的前襟。
他看着水缸中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眼睛，深邃，冰冷，如同两口封冻千年的寒潭，映不出丝毫光亮。倒影晃动，恍惚间，似乎与另一个少年的影像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