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纪念日

结婚纪念日那天，夏迎独自吃掉了自己做的蓝莓蛋糕。

丈夫醉醺醺回家时，她正刷到小S的访谈回放：“我从不羡慕走进婚姻的女人。”

这句话突然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她开始悄悄写作，把无处安放的疲惫写进故事里。

首到丈夫撕碎她的稿纸冷笑：“靠做梦养活自己？”

那晚孩子高烧40度，她打不通丈夫电话。

急诊室门口撞见刘对白，他正扶着怀孕的妻子做产检。

“好久不见。”他目光扫过她手中皱巴巴的退烧药单据。

夏迎仓皇逃离时，听见自己婚姻碎裂的声音。

冰箱里透出的那点惨白光线，勉强映亮了夏迎的脸。她盯着里面那盘孤零零的蓝莓蛋糕，鲜奶油裱花被冷藏的湿气氤氲得有点发蔫，像一张欲哭无泪的脸。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哦，三周年。木头婚。她扯了扯嘴角，一丝自嘲的凉意滑过心头。真贴切，麻木得像块木头。

客厅里，电视屏幕自顾自地亮着，光影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无声跳动。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夏迎没什么胃口，但指尖还是鬼使神差地探向那盘蛋糕。冰冷的瓷盘边缘贴上指腹。她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甜腻的奶油混着蓝莓微酸的果酱，在舌头上化开，却尝不出丝毫庆祝的味道，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被遗忘的涩。

屏幕画面切换。一张熟悉又带着点久远疏离感的脸出现了——小S。她标志性的笑容依旧明艳，眼神却比记忆中多了些沉淀下来的东西，是那种看透世情后的锋利和疲惫并存的光。主持人问着什么，声音被夏迎心不在焉地屏蔽掉。她只看到小S的嘴唇开合，然后，一句清晰无比、带着点戏谑又无比笃定的话，像淬了冰的针，首首刺穿了电视屏幕的隔阂，扎进夏迎的耳膜：

“我从不羡慕走进婚姻的女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夏迎捏着塑料小叉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那口没咽下去的蛋糕骤然堵在喉咙口，甜腻变成了令人窒息的齁。一股尖锐的酸意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狠狠撞击着眼眶。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想把那不合时宜的潮热逼回去。不羡慕？真的……不羡慕吗？那她这三年的疲惫、妥协、那些深夜里独自咽下的委屈，又算什么？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号，沉沉地压了下来。

玄关处传来一阵凌乱的钥匙碰撞声，紧接着是沉重的、踉跄的脚步声。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浓重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蛋糕残余的甜香。

周放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开了两颗，露出泛红的脖颈。他眼神涣散，脸颊浮着酒后的潮红，眉头习惯性地拧着，那弧度夏迎再熟悉不过，是“我很累，别烦我”的无声宣告。

“还没睡？”他含混地问，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视线扫过夏迎面前的蛋糕盘，又掠过电视里还在说笑的小S，最终落回夏迎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日子的记忆，只有被酒精和应酬榨干后的空洞与不耐。他甚至没有走进来，只是把西装外套往门口的换鞋凳上一扔，发出“噗”的一声。

夏迎喉咙里那口蛋糕终于艰难地咽了下去，留下火烧火燎的痕迹。她张了张嘴，舌尖尝到一点咸涩，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内侧的。所有想说的话——关于纪念日，关于这盘蛋糕，关于那句像刀子一样剐蹭着她心口的话——都在周放那冷漠而疲惫的目光下冻成了冰碴，堵得她胸口发闷，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嗯。”最终，她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垂下眼，不再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叉子的边缘。电视里小S的笑声还在继续，此刻听来，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周放似乎对她的沉默很满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踢掉脚上的皮鞋，赤着脚摇摇晃晃地走向卧室，沉重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没回头，也没再问一句。卧室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隔绝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也彻底隔绝了夏迎心头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期待。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屏幕的光和冰箱嗡嗡的低鸣。夏迎独自坐在那片虚假的热闹和真实的冰冷里，小S那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越来越响，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穿透力，震得她耳膜发疼，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沉进一片望不到底的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