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边,苏晓立刻手忙脚乱地翻找急救包。周然也过来帮忙。陈屿松开扶着许青梧的手,退开一步,沉默地看着苏晓帮她清洗伤口、消毒、贴上防水创可贴。他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眉头依旧没有完全舒展。
“还好还好,伤口不算深,就是划破了皮。” 苏晓松了口气,“不过这几天不能沾海水了,浮潜也泡汤了。”
“没事,我就在沙滩上待着。” 许青梧摇摇头,看着自己贴着创可贴的脚踝,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沉默站在一旁的陈屿。刚才在水里那份依赖感带来的微妙悸动,此刻又被一丝尴尬取代。
下午,周然租了一辆双人摩托艇。苏晓兴奋地拉着周然坐了上去,轰鸣声中,摩托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白色浪痕,留下苏晓兴奋的尖叫和笑声。
沙滩上只剩下许青梧和陈屿。许青梧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受伤的脚踝搭在一个小凳子上,目光追随着海面上飞驰的摩托艇。陈屿则站在不远处的海水里,海水漫过他的小腿,他沉默地望着远方,背影挺拔而疏离。海浪温柔地拍打着他的脚踝,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海风的咸涩和阳光的温度。这沉默不同于昨夜客厅里的窒息,也不同于栈道上并肩时的微妙,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休战和各自沉淀的缓冲。许青梧的心绪依旧纷乱,但那份尖锐的羞耻和崩溃感,在日出的洗礼、浮潜的意外和陈屿那句首接的道歉之后,似乎被磨平了些许棱角,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带着困惑的平静。
手机在随身的小包里震动了一下。
许青梧的心莫名一跳。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的短信。
发件人:陈屿
内容只有简洁的三个字:
“还疼吗?”
许青梧的指尖瞬间收紧,手机外壳的塑料边缘硌着指腹。她猛地抬头看向海水中的那个背影。他依旧面朝大海,似乎并未回头。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阳光在他身上跳跃。那挺拔的背影在辽阔的海天之间,显得既熟悉又遥远。
这三个字,比昨夜那句“对不起”更让她心绪翻涌。它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露出了底下依旧敏感的、未曾愈合的伤口。它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关心?一种打破沉默的试探?还是仅仅出于他撞见她受伤后的、一种基于礼貌的询问?
她紧紧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那三个字,像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烫着她的掌心。该回什么?“不疼了”?显得太过轻描淡写。“有点”?又似乎带着软弱的示意。或者……不回?当作没看见?
海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阳光的暖意和海水的微凉。摩托艇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苏晓兴奋的呼喊声传来。许青梧的目光从陈屿的背影移开,落在自己贴着创可贴的脚踝上。伤口在消毒药水的作用下,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持续的刺痛。
她低下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回复:
“还好。”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微响起,淹没在海浪声和摩托艇的轰鸣中。她迅速将手机屏幕按灭,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什么滚烫的秘密。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心跳也在胸腔里不规律地撞击着。她不敢再看海边的方向,只是将目光投向更远的海平线,那里,阳光碎金般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句简单的问候,一个更简单的回复。像两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无声地扩散开,在这个被阳光和海风包裹的午后,悄然改变着某些东西。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坚冰,似乎被这笨拙而微小的互动,凿开了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许青梧握着手机,感受着掌心的微热和脚踝的刺痛,第一次面对陈屿,不再只有退缩和恐惧,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主动。虽然只是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