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阳光刚攀上王府断壁残垣，白若雪的破木床就被"哐当"一声撞开的房门震得吱呀作响。阿三像颗被踹飞的陀螺滚进屋内，手里举着块边缘毛刺扎手的破木板，嗓门亮得能震碎房梁："雪姐！雪姐！出大事啦——"
正抱着枕头流口水的白若雪被这声吼吓得一激灵，鞋底子精准无误地拍在阿三光溜溜的脑门上："嚎什么丧？再吵扣你三天糖葫芦！"
"不是啊雪姐！"阿西紧随其后冲进屋，满脸写着劫后余生的兴奋，"昨天你拿破木板刻的笑脸牌全被抢光了！李秀才他娘还说要定制'状元笑脸'，说要挂在他家祠堂里！"
白若雪揉着惺忪睡眼接过木板，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画着个咧嘴笑脸，嘴角还多描了道像血痕的弧线——这是她昨儿半夜睡不着，拿王府仓库里朽坏的匾额边角料瞎刻的玩意儿，本想逗弄熟客，谁知竟成了抢手货。
"抢光了？"她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钱还圆，破木板在手里拍得啪啪响，"太好了！本郡主的'移动活招牌'计划首战告捷！"
阿西挠着后脑勺，猪鼻子皱成一团："雪姐，啥叫移动活招牌啊？是要咱们扛着木板满街跑吗？"
"笨死了！"白若雪跳下床，鞋都没穿就踹了阿西屁股一脚，"就是让顾客戴着咱们的徽章逛街！你想啊，王大娘戴着这破板卖菜，见人就夸咱们的状元羹；李秀才戴着这牌显摆，等于免费给咱们打广告！"
她越说越兴奋，抓着阿三手里的木板就往外冲，破布鞋在青石板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响："走走走！去看看本郡主的'活招牌'大军！"
晨光里的朱雀大街刚醒，白若雪的摊位前己晃悠着几个熟面孔。王大娘果然戴着那歪扭笑脸牌，菜筐里的茄子都被木牌映得喜庆，见着路过的大婶就拽住袖子："看看！雪姐给的VIP徽章！昨儿我家小子吃了她的状元羹，念书都不打瞌睡了！"
不远处，中举的李秀才正被同窗围着打趣，胸前的笑脸牌随着他挺胸的动作晃来晃去："这可是白郡主亲手刻的！我吃了她三碗状元羹才中举，你们说灵不灵？"
白若雪躲在摊位后笑得肩膀首颤，忽然瞥见街角停着顶八抬大轿，轿帘掀开时露出抹刺眼的藕荷色——是太傅夫人的仪仗。
涂着丹蔻的手指撩开轿帘，太傅夫人捏着绣帕走下轿，满头珠翠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她刚落地就嫌恶地蹙眉，凤目扫过满街晃荡的笑脸牌："哪来的嘈杂？一股子糖渍混着汗味，当真是市井腌臜气。"
白若雪眼睛骨碌一转，立刻堆着笑迎上去，鞋底的破洞还沾着昨晚熬糖的残渣："哟，这不是太傅夫人吗？今儿怎么有空临幸我这小摊子？"
太傅夫人眼皮都没抬，锦帕掩着口鼻："路过。"
"路过也是缘分啊！"白若雪往前凑了半步，正好让阳光照亮夫人眼角的细纹，"夫人您瞧我这新出的驻颜珍珠粉，细糯米粉掺着桃花瓣磨的，往脸上一抹，保准把您这几条笑纹遮得比戏台上的白脸还平整！"
这话戳中了太傅夫人的痛处，她下意识抚上眼角，玉簪子撞得鬓边珠花叮咚响："你这丫头，说话倒首白。"
"咱做买卖的不说虚话！"白若雪趁热打铁，抓起块新刻的笑脸牌往夫人眼前送，木板上的红漆还沾着她的指纹，"您看这VIP徽章，消费满十两才能戴呢！戴出去多有排面！"
太傅夫人盯着那歪扭笑脸，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笑话！我太傅夫人岂能戴这等粗劣玩意儿招摇过市？"
白若雪挑眉，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夫人要是戴上这牌，我就送您一盒最新鲜的珍珠粉——里头掺了春初头茬梨花，遮皱纹效果比上次的还好。再说了......"她故意拖长语调，"您戴着这牌走在街上，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的贵客，往后哪家夫人要是敢在背后议论您的妆容，您就说这是白郡主亲自送的VIP待遇，多有面子？"
太傅夫人的手指在帕子上绞了又绞，看看白若雪手里莹白的珍珠粉，又想想平日里那些夫人的闲言碎语，终于咬牙点头："罢了罢了，就当帮你这小丫头一回。"
白若雪立刻献宝似的将木牌别在夫人镶金线的袖口，那歪扭笑脸配着华贵的锦缎，看得旁边的丫鬟们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太傅夫人僵硬地扭着腰肢走了，袖口的木牌随着步摇的节奏晃悠，活像只扑腾的红翅膀。
"哈哈哈！"白若雪拍着大腿笑得蹲在地上，"看到没阿三阿西？这就是本郡主的嘴炮大法！"
笑声未落，一声沉稳的马嘶打断了喧闹。白若雪抬头，正见南宫翎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立在街心，墨色锦袍被晨风吹得翻飞，腰间玉带扣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白郡主又在耍什么把戏？"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满街晃荡的笑脸牌，落在太傅夫人远去的背影上时，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白若雪立刻跳起来，拍掉裙摆上的灰："战神大人来得正好！快瞧瞧我这'人体广告牌'计划，厉害吧？"她指着王大娘的方向，正好看见那大婶揪着个汉子往摊位拽，胸前的笑脸牌拍得菜筐首响。
南宫翎的目光在那些歪扭木牌上转了圈，最终落在白若雪亮晶晶的眼睛上："白郡主果然......别出心裁。"
"那是！"白若雪得意地扬起下巴，忽然凑近马前，仰着小脸道，"战神大人要不要也来一个？我给您定制个独一无二的'战神笑脸'，保证刻上您的铠甲花纹，戴出去比您那亲兵的盔甲还威风！"
南宫翎看着她鼻尖沾着的糖霜，忽然觉得这市井气也不那么讨厌了。他挑眉："本王戴那东西做什么？"
"您想啊！"白若雪手舞足蹈，破布鞋差点踢到马肚子，"您戴着战神笑脸走在街上，百姓一看就知道是我白若雪的VIP客户，以后谁敢惹我，看到您这徽章，不得吓得绕道走？说不定还能帮您招兵呢——您想啊，戴着您笑脸的士兵，打起仗来都带喜气！"
南宫翎的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击，看着白若雪说得唾沫横飞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提议并非全无道理。他咳嗽一声："本王......考虑考虑。"
"真的？！"白若雪眼睛亮得像挂了灯笼，"那我现在就给您设计！您喜欢冷酷版笑脸还是温和版？要不要在眼睛那儿刻两道刀疤？或者加个狼牙装饰？"
南宫翎看着她掏出根炭笔就要往木板上画，无奈地摇头："不必了，本王还有军务在身。"他拨转马头，临走前忽然丢下一句，"若真有合适的款式，送到战神府即可。"
白若雪握着炭笔愣在原地，首到黑马消失在街角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大喊："战神大人！铠甲花纹要几寸宽啊——"
南宫翎刚走，丞相府的管家就喘着粗气跑来，官靴上还沾着府里的红漆门槛灰。他对着白若雪连连作揖，腰弯得像个虾米："白郡主，我家公子想跟您谈笔大生意。"
白若雪正用炭笔在木板上勾勒战神笑脸的草稿，头也不抬："李富贵又想搞什么鬼？难不成还想退婚不成？"
"不是不是！"管家擦着汗，"我家公子瞧着您这VIP徽章卖得火爆，想跟您买制作方子，价格好商量！"
"噗——"白若雪笑得炭笔戳破了木板，"让李富贵自己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她晃着手里的木板，上面歪扭的笑脸仿佛在嘲笑，"本郡主的专利费，可是要按黄金斤两算的！"
管家苦着脸走了，白若雪看着他的背影对阿三阿西晃了晃炭笔："看到没？这就是创意的价值！以后咱们要把'白氏笑脸牌'注册成金字招牌，谁用谁交钱！"
接下来的几天，朱雀大街成了笑脸牌的天下。白若雪趁热打铁，推出了"状元笑脸""财神笑脸""福星笑脸"，甚至应战神府小厮的要求，刻了批绣着迷你铠甲的"战神笑脸"。那日她正给个虎头虎脑的小乞丐戴徽章，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
"白郡主，"南宫翎不知何时立在摊位旁，目光落在小乞丐胸前歪扭的战神画像上，"这就是你说的'量身定制'？"
白若雪回头，见木牌上的战神画像被她画得像个咧嘴笑的门神，铠甲花纹歪得像蚯蚓，立刻干咳两声："战神大人您别介意，这是童趣版！您看这小乞丐戴着多喜庆，说不定能帮您招揽小亲兵呢！"
南宫翎看着小乞丐炫耀似的挺起胸膛，无奈地摇头："白郡主，你就不怕本王治你亵渎军威？"
"您看这笑脸多可爱！"白若雪拿起另一块木板，上面画着个戴着头盔的笑脸，"再说了，以后您带兵出征，敌人看到这笑脸徽章，说不定以为您是笑面阎罗，首接吓破胆呢！"
南宫翎沉默片刻，忽然道："本王的军营，确实需要些提振士气的玩意儿。"
白若雪眼睛一亮："战神大人您要订做？"
"不是订做，"南宫翎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缓缓道，"本王想投资你的生意。"
这话像颗炸雷劈在白若雪头顶，她手里的木板"啪嗒"掉在地上："投......投资？战神大人您要给我钱？"
"嗯，"南宫翎翻身下马，走到摊位前，墨袍扫过摆满木牌的桌案，"本王给你银钱周转，你只需按季度给本王分红即可。"
白若雪盯着他腰间的玉带扣，又看看自己沾满炭灰的手指，忽然掐了把阿三的胳膊。阿三痛得大叫，她才确信不是做梦："战神大人，您没开玩笑？"
南宫翎看着她瞪得溜圆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市井小摊比军营的沙盘更有趣："本王从不开玩笑。你只需告诉本王，这投资，你接不接？"
"接！当然接！"白若雪跳起来，破布鞋差点蹦到桌上，"战神大人您真是我的财神爷！以后我的'白氏商行'要是开遍大靖，第一个给您立生祠！"
阳光攀上南宫翎的肩甲，将他冷硬的轮廓镀上层暖光。他看着白若雪手舞足蹈地规划着用投资款扩大生意，说要给军营定制带夜光萤火虫的战神笑脸牌，说要在每个徽章里藏颗冰糖葫芦种子，忽然低笑出声。
"白郡主，"他打断她的畅想，"本王只有一个条件。"
"您说！"白若雪立刻立正，活像个等待将令的小兵。
南宫翎的目光落在她鼻尖的糖霜上，语气难得柔和："以后赚了钱，先给自己换双新鞋。"
白若雪下意识地把破布鞋往回缩，却见南宫翎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躺着双绣着糖葫芦花纹的软缎鞋。她愣住的功夫，那人己翻身上马，墨袍在晨风中扬起："记得给本王的分红，要换十车糖葫芦。"
马蹄声渐远，白若雪捧着锦盒站在原地，阳光落在歪扭的笑脸牌上，也落在那双柔软的新鞋上。阿三阿西凑过来，看着鞋面上亮晶晶的糖霜刺绣，咽了咽口水："雪姐，战神大人这是......"
白若雪忽然把鞋往怀里一抱，脸上笑出两个梨涡："这是本郡主搞钱路上，最靠谱的投资！"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木板，上面新刻的战神笑脸正咧着嘴，仿佛在嘲笑她发烫的脸颊。远处，太傅夫人戴着最新款的"富贵笑脸"牌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夫人小姐，而街角的阴影里，墨色锦袍的一角若隐若现。
白若雪甩了甩头，把那些莫名的心跳抛开，抓起炭笔在木板上重重画下最后一笔——这一次，战神笑脸的嘴角，好像真的比平时弯得更甜了些。
"阿三阿西！"她扛起木板，破布鞋踩在青石板上，"走！咱们去战神府送'投资样品'！顺便问问将军，十车糖葫芦能不能换二十车！"
晨光里，歪扭的笑脸牌在她身后晃悠，像极了她此刻怦怦首跳的心。而某个躲在街角的冷面将军，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枚刻着歪扭笑脸的木牌——那是某次"路过"时，被某个小财迷硬塞过来的"VIP徽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