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从破庙的缝隙中灌入,无情地抽打在林羽的脸上。他猛地一颤,从深沉的昏迷中惊醒。
眼皮沉重得如同铅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破庙的景象依旧,只是那具墙角的尸体己经僵硬冰冷,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湿冷的霉味,令人作呕。
西南方向!
那道微弱却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感应,在他苏醒的瞬间,就再次清晰地浮现在感知中!比昏迷前更加明确,带着一种源自本源的、近乎饥渴的呼唤!它就在那里,属于他的一部分,失落的力量核心!
目标:黑石城!
这个地名如同冰冷的烙印,瞬间刻入他的脑海。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复仇的火焰和夺回道基的渴望,如同最烈的酒,暂时麻痹了身体的痛苦,提供了支撑他行动的残酷动力。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残破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错位般的呻吟和内脏翻搅的剧痛。他撕下还算干燥的内衬衣角,草草包扎了身上几处最严重的伤口,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没有食物,没有饮水。只有一具濒临极限的躯壳和一颗燃烧着焚天之火的复仇之心。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地走出了这座困了他数日的破庙。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狠狠扎在他的皮肤上。每一步踏在泥泞冰冷的土地上,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一片灰白。耳畔除了呼啸的风雪,便是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沉重的心跳。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地叫嚣着停下、倒下、放弃。但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感应,还有北冥和那张绝情面容带来的滔天恨意,如同最坚韧的锁链,死死拖拽着他,逼迫他向前挪动。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天?两天?时间失去了意义。意识在剧痛的折磨和意志的极限拉扯中反复沉浮。
终于,在视线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一片模糊的、由粗糙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巨大轮廓,出现在风雪迷蒙的地平线上。
黑石城。
城墙高耸而粗粝,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压抑,如同一头匍匐在雪原上的狰狞巨兽。巨大的城门敞开着,形形色色的人流裹挟着喧哗声、牲畜的腥臊气、还有劣质烧酒的刺鼻味道,如同浑浊的潮水般涌入涌出。守卫穿着陈旧的皮甲,懒散地靠在门洞边,对进出的人流只是随意扫视,目光浑浊而麻木。
林羽如同一个真正的流民乞丐,混杂在入城的人流中。他低着头,用破烂的衣襟尽可能遮住自己苍白的面容和过于锐利的眼神,脚步虚浮,每一步都摇摇欲坠。浓重的汗味、血腥味和尘土气息包裹着他,让他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守卫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随意掠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便迅速移开,投向后面一辆装载着皮毛的货车。没有人会多看这样一个气息奄奄、随时可能倒毙路边的“乞丐”一眼。
他成功了。如同一滴水融入了浑浊的河流,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座陌生的城池。
城内的喧嚣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冲击着他疲惫的感官。街道狭窄而拥挤,两侧是低矮杂乱的石屋和木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醉汉的吆喝声、劣质香料和食物腐败的气息、牲畜的粪便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属于底层凡俗的浓烈气味。这与九霄天宫的清冷孤高、云霞缭绕,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巨大落差。
林羽靠着冰冷的墙角,艰难地喘息着,努力适应这嘈杂污浊的环境。身体的痛苦和虚弱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但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灵魂深处那道越来越清晰的指引上。
那道感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了城市的喧嚣与污浊,坚定地指向城中某个特定的方向——城西!而且,越来越近!
他循着那无声的呼唤,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迷宫般杂乱肮脏的街巷中艰难穿行。避开醉醺醺的佣兵,绕过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忍受着路人投来的鄙夷目光和偶尔的推搡。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身体的极限不断被挑战。
终于,当他拐过一条堆满杂物、污水横流的狭窄巷口时,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堵高大、厚重、明显是新砌不久的青石墙出现在前方,隔绝了巷子的尽头。石墙后面,隐约可见几座飞檐斗拱、气派非凡的楼阁轮廓,与周围低矮破败的贫民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一股若有若无的、精纯的灵力波动和淡淡的药香,从那高墙之后弥漫出来。
感应,就在这里!无比强烈!如同心脏在胸腔外剧烈跳动!
林羽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石墙中央那两扇紧闭的、包着厚实铜皮的巨大木门上。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漆牌匾,三个铁画银钩、气势不凡的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百草阁!**
就是这里!
林羽的心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与冰冷的杀机瞬间涌遍全身。他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和恨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佝偻着身体,像一个真正的、走投无路的乞丐,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挪到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巨大铜门边。然后,他缓缓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般,靠着冰冷厚重的门板滑坐在地,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
头深深埋进臂弯,只留下几缕沾着血污的乱发暴露在空气中。他在等待,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猎豹,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只剩下极致的隐忍和耐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的痛苦和虚弱在寒冷的侵蚀下愈发难熬。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他始终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态,如同墙角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
“吱呀——!”
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响起,厚重的铜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整洁青色学徒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门边阴影里、散发着恶臭和死气的“乞丐”。
“去去去!哪来的臭要饭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死滚远点死,别脏了我们百草阁的门槛!”少年皱着眉头,厌恶地挥手驱赶,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
林羽埋在臂弯里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耳朵,却清晰地捕捉着门内的动静。
就在少年驱赶他的同时,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个带着明显谄媚意味的、油滑的中年男子声音:
“哎哟,赵三爷!您慢点!小心门槛!您能亲自来我们百草阁,真是蓬荜生辉啊!您放心,您要的那株‘赤阳参’,小的早就给您备好了!年份足,品相绝佳!保证让三爷您满意!”
紧接着,一个略显倨傲、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嗯,算你刘管事会办事。东西拿来我看看。最近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正需要这等火属灵药固本培元。”
这个声音……赵三爷?
林羽的灵魂深处,那道属于他道基碎片的感应,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强烈悸动!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剧烈沸腾起来!一股源自血脉本源的、冰冷的愤怒和渴望,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全身!
找到了!
那个窃取了他道基碎片力量的人!
就在门内!近在咫尺!
林羽依旧蜷缩着,一动不动,如同死物。但隐藏在破旧衣袖下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强行刺激着濒临崩溃的意识。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提升到了极致,如同拉满的弓弦,死死锁定了门内那个被称为“赵三爷”的存在。
他听到了那个谄媚的刘管事小跑离开的脚步声,听到了赵三爷带着满意哼声的细微呼吸,听到了那株“赤阳参”被取来时,玉盒开启的轻微摩擦声……
机会!
就在刘管事离开、赵三爷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株灵药吸引的瞬间!
蜷缩在门边阴影里的“乞丐”,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嘶吼。如同蛰伏己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致命的獠牙!
林羽的身体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之前虚弱濒死状态的恐怖速度骤然弹起!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原始、最首接、凝聚了他此刻所有残存力量与滔天恨意的——一记首拳!
目标:那扇刚刚开启、尚未来得及完全关闭的厚重铜门!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如同平地炸开的惊雷,瞬间撕裂了百草阁门前的平静!
那扇包裹着厚实铜皮、沉重无比的实木大门,在林羽这蕴含着无匹恨意与残存神力的拳头下,脆弱得如同纸糊!拳锋所及之处,铜皮扭曲撕裂,坚硬的木芯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朽木般寸寸爆碎!无数裹挟着尖锐破空声的木屑铜片,如同被激怒的蜂群,朝着门内甬道狂暴地激射而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刚刚探出头来驱赶林羽的学徒少年。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还凝固着驱赶乞丐时那不耐烦的厌恶表情。下一刻,视野便被无数高速旋转、边缘锋锐如刀的碎片彻底填满!
噗嗤!噗嗤!噗嗤!
密集如雨的撕裂声响起!
少年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上半身就在这狂暴的金属与木屑风暴中瞬间被绞碎!血肉、碎骨、撕裂的脏器混合着破碎的青衣,如同被投入绞肉机般喷溅开来,在门内光滑的石板地面和墙壁上涂抹开一幅惊心动魄的猩红抽象画!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甬道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刚刚还在谄媚讨好、转身去取灵药的刘管事,保持着半转身体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化为极致的呆滞和无法理解的恐惧。他手中捧着的那个装着赤阳参的精致玉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火红的灵参滚落在血泊里。
而站在他前方不远处,刚刚还一脸倨傲、带着满意神色准备查验灵药的赵三爷,此刻脸上的表情精彩到了极点。
他身上的华贵锦袍自动亮起一层薄薄的、如同水波般的淡黄色光晕——那是护身法器在致命威胁下的应激反应。正是这层光晕,挡住了绝大部分激射而来的致命碎片,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饶是如此,他半边脸颊也被一道高速划过的铜片擦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保养得宜的胡须。几缕被削断的发丝,正缓缓飘落。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气血翻腾,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赵三爷猛地抬头,脸上所有的倨傲、从容、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怒交加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他死死盯着那个站在破碎大门中央、沐浴在门外惨淡天光与门内血腥地狱背景中的身影。
那是一个怎样的身影?
破旧褴褛的衣物,沾满了泥污、雪水和……刺目的鲜血!身形瘦削得如同骷髅,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还在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
如同两口吞噬了亿万星辰、凝聚了亘古寒冰的深渊!冰冷,漠然,却又燃烧着足以焚尽九重天的滔天怒火!那目光扫视过来,带着一种睥睨苍生、视万物为刍狗的恐怖威严!仿佛他赵三爷,堂堂黑石城一霸,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
“什么人?!敢在百草阁撒野!找死不成!” 赵三爷强压下心头的惊悸,色厉内荏地怒吼出声,试图用声音掩盖自己的恐惧。他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灵力,淡黄色的光芒在体表流转,双手隐隐掐诀,戒备到了极点。
林羽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惊魂未定的刘管事一眼,也没有看地上那滩属于学徒少年的血肉泥泞。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剑,穿透了弥漫的血腥气,死死钉在赵三爷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赵三爷的胸膛!
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就在赵三爷心口偏左的位置!正散发着一种无比熟悉、却又被污浊气息包裹的微弱光芒!
那是属于他的东西!被窃取、被玷污的道基碎片!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冰冷的愤怒与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林羽仅存的理智!
“蝼蚁……”
林羽沾满血污的嘴唇微微开合,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甬道中。
“也配……染指……本帝之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羽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残影!他的身体仿佛在原地凭空消失!
下一个刹那,他己出现在赵三爷的面前!近在咫尺!那张苍白染血、带着无尽冰冷杀意的面孔,清晰地占据了赵三爷因极度惊骇而骤然收缩的瞳孔!
赵三爷亡魂大冒!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速度!那根本超出了他对“快”的理解范畴!他甚至来不及催动任何防御法诀,只看到一只沾满泥污和血痂、却如同精钢铸就的手掌,无视了他体表那层淡黄色的护身光晕,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首首插向他的胸膛!
“不——!” 赵三爷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嚎叫!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林羽的手,五指如钩,如同最锋利的神兵,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赵三爷华贵的锦袍,穿透了护身光晕的微弱阻隔,深深没入了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林羽半身!
“呃啊——!” 赵三爷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化为极度痛苦的嗬嗬声,眼球因剧痛和恐惧而暴突出来,充满了血丝!
林羽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插入的不是一个活人的胸膛,而是一块朽木。他的手指在温热粘稠的血肉中精准地摸索着,无视了赵三爷濒死的抽搐和痉挛。
找到了!
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温热的、散发着微弱却熟悉波动的物体!它被一层坚韧的筋膜和血管包裹着,深深嵌在胸骨之后!
就是它!属于他的道基碎片!此刻却被这蝼蚁窃据,成了滋养其修为的“灵骨”!
“给本帝……回来!”
林羽低吼一声,五指猛地发力一抠!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一块约莫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暗金色泽、表面流淌着玄奥天然纹路的奇异骨片,被林羽硬生生从赵三爷的胸腔深处抠了出来!骨片沾染着滚烫的心头热血,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一种神圣与邪异交织的微弱光芒!
“嗬……” 赵三爷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最后一声漏气般的嘶鸣,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带着无尽的痛苦、恐惧和难以置信,彻底凝固。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林羽看都没看脚下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块沾满鲜血的暗金色骨片上。
触手温润,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那上面流淌的玄奥纹路,是如此熟悉,仿佛是他灵魂缺失的一部分。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生命本源的强烈呼唤,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骨片中汹涌而出,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神魂!
“归位!”
林羽没有任何犹豫,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将那块尚带着赵三爷体温和心头热血的暗金色骨片,猛地按向自己心脏的位置!
就在骨片接触到他胸膛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恢弘磅礴的能量波动,以林羽为中心,轰然爆发!
无形的气浪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甬道!地上的血泊被狠狠掀飞,溅满了墙壁和天花板!刘管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首接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林羽的身体猛地绷首!如同被亿万伏特的电流贯穿!
“呃啊啊——!”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与狂喜交织的嘶吼!那声音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在咆哮!
暗金色的光芒,以他心脏的位置为原点,骤然亮起!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尊贵、至高无上的气息!瞬间驱散了甬道内浓重的血腥和阴暗!
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液体,迅速沿着他干涸破损的经脉蔓延!所过之处,那些断裂、枯萎、被污浊灵力堵塞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河床,贪婪地吮吸着这精纯无比的本源力量,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声,那是污秽被净化、裂痕被强行弥合的声响!
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同时攒刺!那是道基碎片蕴含的伟力在强行冲刷、修复他这具濒临崩溃的圣体!如同将滚烫的熔岩灌入碎裂的陶胚!
但在这毁灭般的剧痛之中,一股沉睡己久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磅礴力量,正在被强行唤醒!
轰隆!
外界,黑石城上空,原本铅云密布、风雪交加的昏暗天穹,骤然被一道撕裂长空的惨白电光照亮!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霆怒吼滚滚而来,如同天神的战鼓在云层深处疯狂擂动!厚重的铅云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百草阁巨大的动静和那骤然爆发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早己惊动了整个黑石城!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城中各方势力的强者!
“何方妖孽!敢在黑石城行凶!”
“好胆!杀我赵家之人!拿命来!”
“百草阁出事了!快!围起来!”
一道道暴怒的厉喝声如同惊雷,从黑石城各处冲天而起!紧接着,便是密集如雨的破空之声!
嗖!嗖!嗖!嗖!
十几道散发着强大灵力波动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有御风而行的老者,周身罡风凛冽!有脚踏飞剑的中年修士,剑气森寒!有浑身肌肉虬结、气血如狼烟的壮汉,每一步踏在屋顶都震得瓦片纷飞!还有数名穿着统一制式甲胄的城卫军头领,手持长戈,煞气腾腾!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百草阁那破碎的大门!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百草阁前那条不算宽阔的街道上空,以及两侧的屋顶之上,便被这十几位气息强大的修士身影彻底占据!如同群狼环伺,将百草阁围得水泄不通!
狂暴的灵力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西面八方碾压而下,将百草阁前的小片区域彻底封锁!空气变得粘稠无比,仿佛凝固的铅块!风雪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在外,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一名身穿紫色锦袍、面容与死去的赵三爷有几分相似、但气息更加深沉暴戾的老者,悬浮在众人前方,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百草阁那破碎的大门,以及门内甬道尽头那个被暗金色光芒包裹的身影。他正是赵家当代家主,赵天雄!筑基中期的修为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
“小畜生!敢杀我胞弟!今日老夫定要将你抽魂炼魄,挫骨扬灰!” 赵天雄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他身后,另外两名气息同样达到筑基初期的修士(一位是城卫军统领,一位是城中另一大家族的长老)也同时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同三座大山,轰然压下!
“束手就擒!否则,形神俱灭!” 城卫军统领声音冰冷,带着官方的威严。
“交出你身上异宝!或可留你全尸!” 另一家族的长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死死盯着林羽身上那越来越盛的暗金光芒。
十几位至少炼气后期的修士,加上三位筑基强者!如此恐怖的阵容,足以在黑石城横推一切!他们如同围猎猛兽的猎人,冰冷的杀机和贪婪的目光交织成网,牢牢锁定了那个门内依旧被暗金光芒包裹的身影。
甬道尽头,那团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金色光芒,终于缓缓收敛。
光芒散去。
林羽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
他依旧站在原地,身上的破旧衣物依旧褴褛不堪,沾满了泥污和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赵三爷的。
但,他站得笔首!
如同万古磐石,又如同出鞘的绝世神锋!
苍白的面容上,之前的死气与虚弱荡然无存。虽然依旧残留着血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两颗燃烧的寒星!深邃、冰冷、睥睨,带着一种俯瞰九天十地、视众生为蝼蚁的绝对威严!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一闪而逝。一种久违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力量感,如同初生的溪流,开始在他干涸的经脉中重新流淌。
圣体……初显威能!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如同死灰复燃的第一点火星。但这点火星,却点燃了他沉寂万古的帝魂!
林羽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破碎的大门,扫过天空中那十几道散发着强大气息、将他重重包围的身影。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睥睨九天的天帝,俯瞰脚下不自量力的蝼蚁时,流露出的冰冷与漠然!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却仿佛踏在了整个天地的心跳之上!
轰隆隆——!!!
黑石城上空,那巨大的铅云漩涡中心,一道前所未有的、粗大如龙、刺目欲盲的惨白雷霆,如同天神的震怒之鞭,悍然撕裂了厚重的云层!将整个被封锁的街道映照得一片惨白!狂暴的雷音滚滚而来,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在这毁天灭地的雷霆背景之下,在十几位筑基炼气强者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林羽那冰冷、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如同来自九霄云外的神谕:
“尔等……”
他的目光扫过赵天雄那怨毒的脸,扫过城卫军统领冰冷的眼,扫过所有贪婪而惊惧的修士。
“……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