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酒宴现场,犹如被按下暂停键。欢声笑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愕然抬头,朝大门外看去。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身着武官军服,领着五六个营兵,气势汹汹的站在大门外。
李二黑正在院里陪客,眼见有人找麻烦,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三黑小黑见势不妙,也离席站到二哥身后,虎视眈眈的和来人对峙。
一眼认出对方的把总军服,李二黑不由得虎躯一震:
“这位官爷您找谁?”
那人斜楞眼睛上下打量一番,语气轻蔑的问道:
“你就是李二黑?李西白是你儿子吧!”
李二黑脑中快速回想一番,确认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人。胆气顿时也壮了不少:
“没错,西白正是犬子,您找他有什么事?”
那凶汉冷哼一声:
“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
李小黑年轻气盛,受不了这种冷嘲热讽。脖子一梗冷哼回去:
“我侄人中龙凤,好事干了一箩筐,谁知道你说的哪一件?”
凶汉勃然大怒:
“三天前,李西白白日行凶,打伤我侄儿卢二”
“今天要是拿不出五十两,老子拆了你的狗窝!”
此言一出,顿时满院哗然。乡亲们议论纷纷:
“西白打人?绝不可能!他才十西啊!”
“五十两,够买一头牛的了!这货是穷疯了吧!”
李二黑也勃然大怒:
“你放屁,三天前我儿去了广宁,怎么能打到你侄儿?”
“想讹钱,你错翻了眼皮!!”
三黑小黑同声附和:
“对,错翻了你的眼皮!”
哥几个都是卫所长大的人,深知把总的权势地位。不过话说回来,自家有秀才怕他个屁啊!
杜家屯就是军屯,也不止他们懂。村里不少军汉都想通此节,纷纷离席站到三兄弟身后,和把总一伙对峙!
看着眼前一幕,那凶汉人都惊呆了。原以为几个穷军户,带几个营兵就吓的屁滚尿流。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他这才五六个营兵,真打起来不得让这群军户给踩扁了?
眼看形势不对,凶汉竟然换上一副委屈模样:
“你们还讲不讲理?我乃广宁把总卢大虎,会讹你一个穷军户?”
“二子过来,让他们看看你脸上的伤?说说是谁打的你!”
话音未落,只见几个营兵身后,转出个十西五岁的少年。麻麻赖赖的脸上又青又肿,委屈巴巴的对众人道:
“就是李西白,三天前在烧锅村揍的我!”
“噫~”
李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被这张脸恶心的连连摆手:
“快下去吧孩子,我们信了…”
一提烧锅村,李二黑就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正要喊儿子出来对质,正房门嘎吱一响,李西白搀扶着周先生,当先走了出来。
李老黑李大黑,还有李西白的那群同学,全都跟在后面。
在全场目光注视下,李西白搀着周怀文,一步一步挪到大门外。
李二黑先给先生行了礼,这才板着脸一指卢二:
“西白,是你打了这位小哥么?”
“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赔不出五十两就要拆了咱家房子!”
李西白酝酿一番,刚要控诉卢二调戏妇女。就被身边的周怀文狠狠打断:
“我倒要看看,谁敢拆广宁案首的房子!”
老头手里拐杖重重顿在地上,独眼目光凌厉,冷冷的落在卢大虎身上。
李西白顿时就愣住了。先生牛啊,连是非都不问,就开始力挺自己了?
卢大虎也愣住了。哪蹦出个独眼瘸子来?
三天前侄子卢二找到他。一听说是被杜家屯李家欺负了。他当场就火冒三丈。
自己儿子看中他家姑娘,找媒婆说亲竟然被拒。现在又欺负到亲侄子头上。以后还不得骑到自己头上拉屎?必须要找回这个场子!
可转念一想,李家这么猖獗,莫不是有什么后台?
这卢大虎粗中有细,先托朋友调查了一番。偏偏李西白中秀才的消息还没传开,他这才放心大胆的过来找麻烦!
可是朋友也没提这个独眼龙啊?还有这暗手是什么?
卢大虎惊疑不定:
“你又是什么人?”
周先生傲然道:
“张家坟周家学堂教师,周怀文!”
卢大虎噗嗤笑了:
“我当是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穷酸!”
“咋,你能做了李家的主?那我可真拆了!”
周先生差点气炸了肺!整个广宁学界,谁不知道他周怀文?别说癝生秀才,就是六品以下的文官,很多都知道他的大名!
竟被区区一个武夫,当面骂做穷酸。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头拐棍一指卢大虎:
“拆!不拆你是二娘养的!”
卢大虎脑筋蹦起多高,恨不得拔刀把独眼龙剁了。奈何军户人多,只好冷哼一声:
“你们听到了,可是这独眼龙叫我拆的!他说话算数吧?”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老黑,心说这瞎子谁啊,赶快让他闭嘴啊!
没想到李老黑哈哈一笑:
“亲家的话就是我的话。银子一分没有,要拆要烧随你们便!”
众人都疑惑不解,只有李西白心中暗笑。这俩老头真够狠的,这是要坑死卢大虎啊!
一个武官敢在升学宴上拆了广宁案首的房子?文官们会把这事闹多大,李西白自己都不敢想!
卢大虎原本就是想多榨点银子,怎么也没想到李老黑会是这种反应,一下就被被架住了。
虽然感觉这些人反应不太正常。可是回想一下掌握的情报,顿时又冷笑连连:
“敬酒不吃吃罚酒!卢爷今天就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来人,先把大门给我拆了!”
几个营兵一拥而上,各拿刀棒打砸起来。李家的大门虽然厚重结实,也架不住五六个大汉连砸带踹,一眨眼就被砸断了合页,两扇门板都掉了下来。
卢二手兴奋的手舞足蹈,前踹了几脚还不解恨。抬手一指门楣上一个装裱画框:
“这挂的什么玩意,给我一起砸了!”
一个营兵闻言抬起头,跳起来挥刀就砍,眼看刀刃要落在上裱框上,忽然间瞳孔一缩,手腕顿时偏了几寸。一刀剁在裱框一角,砍的木屑横飞。
“住手!”
脚一落地,营兵便大喝一声叫停几人,自己转身跑到面色不善的卢大虎面前,附耳说道:
“大哥,你快来看看吧!”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