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凉意渗入每一寸空气，图书馆的落地窗上蜿蜒着水痕，将窗外的银杏大道晕染成模糊的金黄。杨瑞华缩在三楼角落的座位，指尖无意识着《雪国》的书脊，川端康成笔下清冷的文字与雨声交织，倒衬得阅览室愈发寂静。
她刚翻到驹子在雪中奔跑的章节，头顶突然投下大片阴影。抬头时，对上一双盛着碎光的眼睛——苏小白抱着厚字典和几本专业书，黑色大衣下摆还滴着水，发梢凝结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领口。
"这里有人吗？"他的声音带着图书馆特有的压低的沙哑。杨瑞华慌忙摇头，看着他在对面落座。两人中间隔着一盏复古台灯，暖黄的光晕里，苏小白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翻书动作轻轻颤动。
这是他们自摩天轮告白后的第一次"偶遇"。杨瑞华能感觉到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快，余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银色手表，表盘上跳动的秒针仿佛也在敲打她紧绷的神经。她努力将注意力转回书本，可书页上的文字却像调皮的蝴蝶，怎么也抓不住。
"在看川端康成？"苏小白突然开口，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手边的书，"我记得你上次说，喜欢他文字里那种'徒劳的美'。"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上挑，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得像是要将人溺毙。
杨瑞华的耳垂瞬间发烫。她当然记得，那是在游乐园回程的地铁上，苏小白听她絮絮叨叨讲了一路的文学感悟，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细节，他却记得如此清晰。"嗯......在重读《雪国》。"她低声回应，"每次看都会有新的感触。"
苏小白将下巴搁在掌心里，专注地看着她："比如？"他的追问让杨瑞华有些慌乱，绞着书页的手指越发用力。窗外的雨突然变大，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她此刻乱作一团的思绪。
"比如......"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叶子在大火中坠落那段，就像生命最后的绽放，绚烂又脆弱。"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解读太过老生常谈，根本配不上苏小白期待的眼神。
可苏小白却轻轻笑了，伸手越过桌面，将她被台灯烤得发烫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早己相恋多年，杨瑞华感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我倒觉得，"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叶子的坠落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手背上的血管，"有些相遇看似偶然，其实早有伏笔。"
阅览室突然响起翻书的哗啦声，惊得杨瑞华猛地缩回手。邻座戴着眼镜的女生投来不满的目光，她慌忙低头，却听见苏小白压抑的笑声。余光里，他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推过来，袋口露出半截焦糖色的包装纸。
"楼下咖啡店的新品，海盐焦糖慕斯。"他压低声音，"上次你说喜欢带点苦味的甜食。"杨瑞华看着纸袋上晕开的咖啡渍，想起一周前两人在甜品店门口，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原来那些她以为的随口之言，都被他妥帖地收进了记忆的褶皱里。
正当她想说些什么时，苏小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瞥了眼屏幕，眉头微蹙，快速回复了条消息。"实验室临时有事。"他合上书，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下次陪你看完这本书？"
杨瑞华点点头，看着他将字典和专业书摞回怀里。苏小白起身时，大衣下摆扫过她的手背，带着雪松混着咖啡的气息。他走到阅览室门口又突然转身，隔着半屋子的书架和台灯，冲她比了个"等我"的手势。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余晖穿过图书馆的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杨瑞华摸着牛皮纸袋上残留的温度，突然觉得，或许这场在图书馆的"偶然"，也是苏小白精心策划的重逢。就像雪国里那些转瞬即逝的美，有些相遇早己写进命运的剧本，只等合适的时机，让所有伏笔都化作心动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