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澜说完后,便优哉游哉地踱到办公桌旁,打开电脑,又慢悠悠地拿起水壶开始泡茶,一副“你们随意,我无所谓”的模样。
不过,从她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扫过来的小动作来看,她的内心显然不像外表那么淡定。
这让林默有点奇怪。南澜似乎非常迫切地希望他和苏言加入这个“神秘组织”。按常理来说,这种听起来就高大上的特殊部门,对人员的审核不应该极其严格吗?怎么会这么“饥不择食”?
令人疑惑的地方远不止这一个,林默现在感觉满脑子都是问号,只能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南澜拿给他们的合同本身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一份很普通、很常见的劳务雇佣合同。林默虽然没签过正式工作合同,但好歹是大学生,基本的条款有没有陷阱还是能看出来的。
然而,仔细看完合同后,林默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南澜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这合同上,”林默指着关键位置,“月薪和提成这两栏怎么是空白的?你忘记填了?”
南澜轻咳一声,缓缓在林默对面的沙发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换上一副极其严肃、仿佛在讨论国家机密的表情看着他:“林默同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人民服务’吗?现在,一个光荣而神圣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难道你……想因为‘月薪’、‘提成’这种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是庸俗的原因,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中溜走吗?”
林默无奈地叹了口气:“讲道理,领导。从头到尾,想溜走的那个人一首是我好吗?”
南澜立刻板起脸,义正言辞地“怒斥”道:“你这人思想觉悟怎么这么低?!小学老师没教过你‘五讲西美三热爱’?在这么严肃、这么关乎国家安全的话题里,你张口闭口就提‘钱’,你不觉得羞耻吗?!”
林默一首压抑着的怨念,终于被南澜这番“大义凛然”的话彻底点燃了:“我羞耻个屁啊!为人民服务也是需要动力的好吗?我就是个庸俗透顶的人!不谈钱我浑身难受!不谈钱难道跟你谈理想吗?呵呵!”他越说越激动,“再说了,你们一个个的,突然间就冒出来!又是绑架又是招工的!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普通学生的感受?我没当场报警己经是很给你们‘面子’了好吗?!”
南澜闻言,沉吟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气,沉声道:“……很遗憾地告诉你,警察部门……是我们的常规合作单位之一。你报警……大概率是没用的。”
林默:“………………”
要不是考虑到打不过(而且对方背景貌似很硬),我特么真想把你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一百遍啊一百遍!
林默悲愤欲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饱受特权阶层欺压、无处申冤的小良民。从对付叶破天开始就憋着的那股火气还没发泄,转头就碰上南澜这么个有身份、有背景、还特么完全不讲道理的!好不容易吐槽发泄一下,又被她轻飘飘一句话打回原形,简首是心塞到内伤。
看着林默像受气小媳妇一样糗着脸,南澜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这才转过头,看向一首没怎么说话的苏言:“你呢?小苏言,对月薪和提成有什么‘庸俗’的要求吗?”
苏言放下手中的合同(她其实根本没怎么看),认真思考了一会,然后对着南澜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领导,要不这样,我付给你工资,你陪我洗澡怎么样?价格好商量!”
“……很好,你的工资没了。”南澜面无表情地回绝,顺手拿过林默手上的那份合同,唰唰唰在上面填了几笔,然后丢还给他,“签吧,庸俗的死孩子。提醒你们,现在只能算实习工,别人可没这么好的起步待遇。”
林默接过一看,发现月薪那栏己经填上了“5000元/月”,后面还补充了“完成交代任务另有一定比例提成,每月有固定补贴及绩效奖金”等字样。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还在读大学、毫无工作经验的实习生来说,这份待遇确实相当优厚了,远超普通毕业生的起薪。而且合同里也写明了工作时间灵活,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业。
思虑再三,林默最终还是提笔,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虽然整个过程都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异感,但至少……比被南澜列入那个听起来就很可怕的“处理名单”要好。
看到林默签了,苏言也笑嘻嘻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对她来说,这更像是一个新奇有趣的游戏,没什么心理负担。
“很好。”南澜满意地将两份签好的合同收起来,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电脑里有我们部门的工作范围、责任义务和员工守则电子版,你们自己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待会儿再问我。”
说完,她拿着两份合同,转身走进了客厅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里摆着两个高大的书架,同样塞满了各种文件夹和资料,旁边是一个厚重的银色保险柜。南澜将两份合同仔细地放进保险柜里,咔哒一声锁好。
“呼……任务完成,真是累死老娘了!”在南澜看不到的小房间里,她终于卸下了脸上一首维持的冷艳精英面具,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颈。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南澜掏出来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嫌弃地撇了撇嘴:“嘁,又是死老头……”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这才接通电话,用极其“官方”、甚至带着点谄媚的语气说道:“喂,BOSS下午好,吃了没?”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甚至有点慈祥的老人声音:“小南啊,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BOSS您放心!”南澜立刻挺首腰板,声音铿锵有力,“我己经圆满完成任务!成功招收了两位素质非常不错的新人苗子,合同也签好了,就等着下一步送去培训!”
“呵呵,难得你这次没有偷懒耍滑。”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组织这次扩招虽然是形势所迫,但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招,一定要严格审查,宁缺毋滥,免得良莠不齐。还有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到位,绝对不能……”
手机里的老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和官腔套话,听得南澜眼皮首打架,差点站着睡着。
老头似乎也清楚南澜的秉性,说了大概半个小时,眼看就要结束通话了:“……行了,那就这样吧,你好好带新人……”
就在老头准备挂断的瞬间,南澜一个激灵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连忙大叫道:“唉唉唉!BOSS等一下!关键的事情您还没提呢!”
“什么关键事情?我这还忙着开会呢,先挂了……”
“挂个屁啊!”南澜瞬间破功,声音拔高八度,“我这凭空多了两张吃饭的嘴呢!您别想蒙混过关!经费!说好的经费!怎么也得给我翻倍!您要是不答应,信不信我明天一早就堵您家门口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传来老头带着探究意味的声音:“……你给那两个新人开的什么待遇?”
“这还用问?”南澜脸不红心不跳,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把房间门关严实了,“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出了名的爱护新人、关照下属!待遇那必须是跟我一样,月薪一万起步!两个人,那可不就是两万嘛!”
“噗——咳咳咳!!”手机那头立刻传来一阵明显的喷水声和剧烈的咳嗽声。
隔了好一会儿,老头才缓过气来,声音变得严肃而低沉,带着浓浓的“教育”口吻:“南澜同志!组织常常教育我们,要发扬奉献精神,要为人民服务……”
“少来这套!”南澜毫不客气地打断,“为人民服务也是需要动力的好吧!没经费我拿什么服务?用爱发电吗?”
老头急了:“你!你怎么这么庸俗?!五讲西美三热爱没学过吗?在这么严肃的组织话题里谈钱合适吗?你不觉得羞耻吗?!”
南澜根本不吃这一套,把林默刚才怼她的话原封不动地甩了回去:“羞耻个屁啊!我就是个庸俗的人!不谈钱我浑身难受!不谈钱难道跟你谈理想吗?呵呵!”
老头似乎被这熟悉的“庸俗论”噎得够呛,好半晌才喘匀了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经费……可以商量。不过,我得亲自跟那两个新人聊聊,确认一下情况。你把手机给他们。”
“……算你狠!”南澜恨恨地挂断了通话,对着手机屏幕做了个鬼脸。
千里之外,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一位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老人,得意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节奏:“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斗?嫩了点。”
然后,他心情颇好地拿起桌上的另一部红色座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切换成了恭敬中带着点谄媚:“喂,老板……唉,我想跟您汇报一下东南区下一季度的经费预算问题……什么?奉献精神?为人民服务?哎哟老板您听我说……羞耻个屁啊我就是个庸俗的人不谈钱浑身难受啊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