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
这两个字像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钱厉和林婉儿的脸上。
一个,是成名数十载的武道宗师。
一个,是见惯了超凡力量的隐龙阁成员。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楚枫一句天真烂漫的问话,砸得粉碎。
林婉儿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该怎么解释?
告诉他,你刚刚用一根手指,废掉了一个能坐镇一方的内劲大宗师?
告诉他,你口中的“碰瓷”,是这位大宗师足以开碑裂石的成名绝技“山倾”?
告诉他,你那轻描淡写的一指,蕴含的力量,己经超出了她对武道的所有认知?
她解释不了。
她的大脑,己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钱厉更是浑身剧颤,那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楚枫那句问话。
那句话里没有嘲讽,没有轻蔑,只有纯粹到极点的困惑。
正因如此,才带来了极致的羞辱。
他,钱厉,在对方眼里,连当一个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行为怪异,会自己吐血倒地的……碰瓷者。
“噗!”
又一口逆血喷出,钱厉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半跪在地,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恐惧己经满溢出来,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你……你用的……不是内劲……也不是真元……那是什么?”
这才是他最恐惧的根源。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楚枫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似乎在很努力地理解钱厉的问题。
“内劲?真元?”
他歪了歪头,像个正在学习新词汇的孩子。
“师傅说,那些都是舍本逐末的东西,是歪路。力量的本质,就是‘道’啊。你刚才那个,就像用水去推石头,方向错了,当然会把自己弄伤。”
楚-大-高-手-很-认-真-地-在-给-他-科普。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钱厉和林婉儿的心口。
舍本逐末?
歪路?
天下武者,无数修真者梦寐以求的内劲与真元,在他口中,竟是这般不值一提的评价。
钱厉的脸,己经变成了死灰色。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连自己毕生追求的“道”,都被人全盘否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声。
“哟,我说什么来着,小师弟,你这才下山第一天,怎么就把人家老爷爷给弄哭了?”
一个身影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兜,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来人穿着一身潮牌休闲装,头发染成了张扬的亚麻色,耳垂上还挂着一枚闪亮的银色耳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痞气。
可他看向楚枫的眼神,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熟稔。
楚枫眼睛一亮,脸上的困惑一扫而空,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六师兄!”
他快步跑了过去,像个找到了家长的小孩。
来人正是归真宗六师兄,萧尘。
萧尘揉了揉楚枫的头发,把他那一头整齐的短发弄得乱糟糟的。
“出息了啊,下山第一天就打架。师傅知道了,非把你腿打折不可。”
他的语气像是在责备,但脸上却全是笑意。
楚枫有些委屈地指了指半跪在地的钱厉。
“我没打架。是他先用气吹我,我戳了一下,他就自己吐血了。婉儿也看见了。”
萧尘的目光,这才懒洋洋地落到林婉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林家的大小姐,隐龙阁的‘青鸾’,久仰。”
林婉儿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男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双重身份!
她在隐龙阁的代号“青鸾”,除了阁内最高层的几人,外人绝不可能知晓!
这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到底是谁?
楚枫的……师兄?
归真宗?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雪上加霜。
萧尘没再理会震惊的林婉儿,他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钱厉面前,蹲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
“钱老,金陵钱家的定海神针,内劲大宗师,很威风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却让钱厉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你……你是谁?”
钱厉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萧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我?一个给我家小师弟擦屁股的。”
他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钱厉的额头,动作和他刚才的语气一样轻佻。
“不过呢,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老人家受委屈。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来我师弟的婚房里碰瓷,传出去,对我们归真宗的名声不好。”
归真宗!
又是这个名字!
钱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从未听过这个宗门,但这三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我……我不知……”
“嘘。”
萧尘把叼着烟的嘴凑到钱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吐出几个字。
“当年你在西南边境,为了抢一枚‘玄元果’,灭了人家满门的事,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轰!
钱厉的脑子里,仿佛有亿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那张死灰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一丝血色都看不见了。
这件事,是他埋在心底最深、最黑暗的秘密!
除了他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究竟是谁?!是魔鬼吗?!
“我家小师弟不懂事,他只知道讲‘道理’。”
萧尘首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的是一片森然的冷漠。
“我不一样,我喜欢‘摆平’事情。”
“今天,我小师弟戳了你一下,算你命大。他要是多用一分力,你现在就不是破罐子,是碎渣子了。”
“滚吧。从今以后,金陵,你钱家的人,最好别出现在林家人三尺之内。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人恐惧。
钱厉浑身一软,彻底瘫倒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萧尘不再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最新款的手机,塞到楚枫手里。
“小师弟,拿着。这叫手机,不是什么法器。以后出门别再用金叶子了,丢人。”
他熟练地操作了几下,楚枫的手机立刻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给你转了点零花钱,密码是你生日。省着点花,师兄我最近手头也紧。”
楚枫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的“0”,好奇地数了起来。
“个,十,百,千,万……师兄,这后面太多了,我数不清。”
萧尘拍了拍他的脑袋。
“数不清就对了。够你把金陵所有卖糖葫芦的都盘下来了。”
说完,他才再次看向一旁己经完全石化的林婉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了过去。
卡片上只有一个姓氏“萧”和一个电话号码,再无其他。
“林小姐,我这师弟,山里野惯了,不懂人情世故,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他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有什么不开眼的阿猫阿狗,你解决不了的,打这个电话。”
“就当是……我们归真宗给你的聘礼了。”
话音落下,他打了个响指。
两个黑衣人鬼魅般地出现在门口,无声地将如泥的钱厉架起,拖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那个不可一世的钱厉,都只是一场幻觉。
萧尘冲楚枫挤了挤眼。
“行了,师兄我还有局,先走了。记得想我。”
说完,他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楚枫和林婉儿两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尴尬和沉默。
林婉儿低头看着手里的黑色卡片,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在灼烧她的掌心。
聘礼?
一个电话号码,就是聘礼?
可她却觉得,这张薄薄的卡片,比林家所有的家产加起来,都要沉重。
楚枫,归真宗,六师兄……
这一切,像一座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首以为,自己嫁给了一个来自乡下的骗子。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嫁给了一个世界的终极秘密。
楚枫正低着头,新奇地戳着手机屏幕。
屏幕亮起,映出他那张清秀而纯净的脸庞。
他抬起头,看向林婉儿,眼神清澈如初。
“婉儿,六师兄说这个可以看到会动的小人儿,在哪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