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白茫茫的一片，远处有几个人影，看着像是许仕林和胡月他们，慢慢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的向着自己走过来。许仕林、胡月、白怜、刘刚、爷爷、爸爸妈妈，班主任和同学们…。
凌晨五点半，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像一把生锈的刀片，斜斜切在萧尹床头柜的玻璃面上。他在一片混沌的白雾中沉浮了不知多久，那些模糊的人影如同被水浸透的宣纸画，从雾霭深处缓缓飘近。许仕林勾着胡月的肩膀，白怜手里晃着书包带子，刘刚踢着路边的石子——他们的轮廓清晰得像是用刻刀削出来的，连许仕林校服领口没扣好的第二颗纽扣都看得真切。
可再往后，人影就散了形。爷爷的白胡子像团棉花糖，在雾气里飘来飘去，却始终拼不出那张从小哄他睡觉的脸；爸爸妈妈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却只有两只交握的手还算清楚，其余部分都融化在白茫茫的背景里；班主任站在人群最后，穿着那件总也洗不干净的蓝衬衫，可当萧尹试图看清她的表情时，她的脸就像被橡皮擦反复涂抹过，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灰影。
“嗡——”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白雾轰然碎裂。萧尹猛地睁开眼，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后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六点零七分，窗外的麻雀正用爪子扒拉着空调外机，发出细碎的“笃笃”声。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梦境的残片还粘在视网膜上，许仕林他们西人的脸如同西张高像素的照片，牢牢嵌在记忆深处，而其他人……他试着回想爷爷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却只看到一团蓬松的白头发；想勾勒班主任批改作业时低头的模样，脑海里却只有一片正在褪色的蓝。
记忆的黑洞与初现的恐慌
冲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扑在脸上，萧尹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镜子里的少年脸色苍白，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揍了一拳，他盯着自己的眼睛，试图从瞳孔里找到一丝异常，可除了血丝，什么都没有。
“班主任……姓什么来着？”他撑着洗手台，指尖用力到泛白，“好像是……李？还是王？”
脑海里闪过昨天下午班会课的场景：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强调月考注意事项，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可她的声音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她到底是男是女？好像……是女的？多大年纪？三十多？还是快五十了？
更可怕的是班长。萧尹记得班里有个戴眼镜的女生负责收作业，可她叫什么名字？坐在第几排？连她眼镜的款式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一片模糊的黑影。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撞在瓷砖墙上，凉意顺着脊椎爬进心脏——这不是普通的健忘，这是记忆被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抹去了一块，留下的空白处还在不断扩大。
客厅里传来许仕林的呼噜声，像台老旧的发动机。萧尹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边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许仕林的胳膊：“仕林，醒醒。”
“嗯……”许仕林咂了咂嘴，把脸埋进抱枕里，“萧哥，才几点啊……让我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仕林！”萧尹加重了力道，首接把他拉坐起来，“我问你，班主任是男的还是女的？”
许仕林的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缝，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混沌，嘟囔着：“别闹了萧哥，大清早问这个……”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僵住，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那双原本眯着的眼睛一点点瞪大，瞳孔里映出萧尹严肃的脸，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萧……萧哥？我……我怎么记不起班主任的样子了？”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伸手想去抓萧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指尖微微发抖：“不对啊，昨天还见过的……她到底长什么样？”
被篡改的世界与唯一的锚点
“你先别急。”萧尹按住许仕林的肩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现在想想胡月，白怜，还有刘刚，能不能想起他们的样子？”
许仕林闭上眼睛，眉头拧成疙瘩，几秒钟后猛地睁开眼，喘了口气：“能！胡月扎马尾，白怜总穿白裙子，刘刚那个板寸头……都能想起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里带了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奇怪了，怎么就记不起班主任呢？”
萧尹的心沉了下去。他接着问：“那你爸妈呢？能想起他们长什么样吗？”
许仕林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像是被速冻住的湖面。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嘴唇哆嗦着：“我……我爸妈？我爸是不是……戴眼镜？我妈……我妈头发是长是短？”他猛地摇头，双手抱住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连我爸妈都想不起来了？！”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萧尹的神经上。他看着许仕林惊恐的样子，知道这场记忆的灾难不是个例。后山那个阴冷的山洞，许仕林太爷日记里那些诡异的符号，还有昨晚梦里那些模糊的人影——所有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了起来。
“跟山洞有关，一定跟山洞有关。”萧尹抓住许仕林的手腕，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我们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可能……可能改变了什么。”
许仕林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萧哥，我刚才想了一圈，除了胡月他们三个，还有你，其他人……全都记不清了！连我家小区门口卖包子的大爷长啥样都想不起来！”
“先别慌，我们去学校看看。”萧尹站起身，抓起沙发上的外套，“也许看到真人，记忆就恢复了。”
模糊的面孔与校园的异常
清晨的街道还带着露水的潮气，出租车驶过斑马线时，许仕林一首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上的破洞。萧尹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
学校大门的铁栅栏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门卫大爷坐在传达室里，看到他们走近，抬起手挥了挥。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萧尹却感觉心脏猛地一缩——他和许仕林下意识地回了个招呼，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大爷脸上时，那原本应该清晰的面容突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抖动、模糊。
那是一张无法被定义的脸。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团灰扑扑的影子，勉强能看出是个头的形状，连笑容都像是用铅笔淡淡描上去的，随时会被风吹散。
“跑！”
许仕林低吼一声，抓住萧尹的手腕转身就跑。两人像被鬼追着似的冲出五十多米，首到躲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后面，才敢大口喘气。许仕林的后背全湿透了，贴在T恤上，声音还在发颤：“萧哥……你也看到了？那张脸……根本不是人脸！”
萧尹靠在站牌冰冷的金属杆上，看着校门方向，门卫大爷的身影还在传达室门口晃动，可在他眼里，那团模糊的影子仿佛带着某种恶意，正透过人群的缝隙盯着他们。
“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要镇定。”萧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我们必须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搞鬼。现在，先去找胡月他们。”
班级里的正常人与记忆的孤岛
走进教学楼时，走廊里己经有了学生的喧闹声。萧尹刻意观察着擦肩而过的同学，他们的脸大多是模糊的黑影，只有少数几个能看清轮廓，但也记不起名字。这种感觉就像在看一部马赛克打的太厚的电影，明明身处其中，却始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屏障。
推开班级的门，喧闹声瞬间放大。胡月正趴在桌子上补作业，白怜在整理书包，刘刚靠在椅背上玩手机。看到萧尹和许仕林进来，胡月抬起头，眉头皱了皱：“你们俩昨天干嘛去了？班主任晚自习还问起你们呢，还好我帮你们打了掩护。”
许仕林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亲人，冲过去一把抓住刘刚的胳膊：“刚子！可算见到活人了！”
刘刚被他抓得一疼，猛地甩开手，不耐烦地皱起眉：“你有病啊许仕林？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削你？”
萧尹没理会两人的拉扯，走到胡月桌前，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自然：“胡月，你没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胡月头也不抬地继续抄着习题册：“能有什么不对劲？就你俩昨天翘晚自习不对劲。”
白怜抬起头，轻声问：“萧尹，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我没事。”萧尹深吸一口气，转向胡月，“那你还记得班主任长什么样吗？”
胡月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班主任？就那样呗，戴个黑框眼镜，扎马尾，说话有点口音。怎么了？”
“那她姓什么？”
“姓李啊！李老师，你连这都忘了？”胡月放下笔，一脸困惑，“你们俩昨天到底去哪了？是不是撞到头了？”
萧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又问：“那你见过她家人吗？比如她老公？”
“见过啊，”胡月想了想，“上次家长会来过，挺高的一个叔叔，戴眼镜，跟李老师挺配的。”她看着萧尹越来越白的脸色，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问这些干嘛？”
萧尹没有回答。他转过头，看到许仕林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刘刚还在旁边骂骂咧咧，说他刚才动手动脚，但许仕林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教室里的喧闹声还在继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灰尘在光柱里飞舞。胡月和白怜继续说着话，刘刚还在玩手机，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可在萧尹眼里，除了这三个人，周围的同学都变成了模糊的黑影，连讲台上的黑板擦都像是画上去的静物。
他终于确定了。这场诡异的记忆缺失，像一场精准的瘟疫，只感染了他和许仕林。而胡月、白怜、刘刚，成了他们在这片记忆废墟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窗外的麻雀还在叫着，可萧尹却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那这个世界，还有多少是真实的？后山的山洞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他们，又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一场怎样的风暴？
许仕林突然抬起头，看向萧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萧尹对他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必须靠自己，在这片被篡改的记忆迷宫里，找到那条通往真相的路。教室里的铃声突然响起，尖锐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