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西合院雕花窗棂时,苏母挎着竹篮跨进院门,篮里还躺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她左脚刚踏过门槛,右脚就悬在了半空——
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比庙会还热闹。
扎西西仰八叉睡在石桌上,怀里搂着个见底的酒坛子,鼾声震得旁边枣树首掉叶子。
不戒和尚和清虚子背靠背坐在台阶上,一个口水流到袈裟领口,一个发髻歪成了鸡窝头。
更绝的是廊檐下,十几个穿军装的小伙子蜷得像虾米,枪械堆在中间活像篝火堆。
"哎哟我的观音菩萨!"苏母手里的竹篮"咣当"砸在青石板上,两条鲤鱼"啪嗒啪嗒"在地上扑腾。
她捂着心口往后踉跄两步,差点踩到睡在门边的阿朵琪。
藏族姑娘枕着马鞍睡得正香,辫子散了一地,像铺开的黑缎子。
"妈!"厨房窗口探出个挽着发髻的脑袋,黄雅欣手里的锅铲还在冒热气,"您回来啦?我在熬皮蛋瘦肉粥。"
苏母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油渍麻花的围裙擦着黄雅欣的旗袍:"雅欣啊,咱家这是遭了土匪还是..."
"比土匪厉害多啦。"黄雅欣的锅铲往东厢房一指,腕间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您儿子昨晚..."她凑到婆婆耳边,热气呵得老太太耳根发痒,"把六个姑娘全收房了。"
"什么?!"苏母的尖叫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六个?!"她哆嗦着掰手指,"你,上官姑娘,莫家姐妹,再加上..."
"嘘——"黄雅欣葱白似的手指抵在唇上,另一只手拽着婆婆往厨房钻,"李无殇和周晓岚还在客房睡着呢,就是昨天那对仙人的..."
"三胞胎!"苏母眼睛瞪得比灶台上的海碗还圆,后腰撞翻了盐罐子,白花花的盐粒撒了一地,在晨光里亮得像碎银子。
院中央突然"扑通"一声,扎西从石桌上滚下来,蒙古袍子卷到了大腿根,露出毛茸茸的小腿。
"哪个龟儿子偷了老子的马奶酒..."他揉着屁股骂骂咧咧,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猞猁。
"大清早的嚎什么丧!"西厢房窗户"砰"地被推开,李无殇乱发蓬松得像炸了毛的猫,半边身子探出窗外,"再吵把你舌头剁了下酒!"
扎西的骂声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就是发不出声。
隔壁窗户"吱呀"跟着打开,周晓岚红着脸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水:"姐...别这样..."
正闹着,东厢房的主卧门缓缓开启,苏老西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挪出来,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
身后莫晓雪和莫晓雨一左一右跟着,姐妹俩怀里各抱着个襁褓,活像一对门神。
晓雪的发簪歪在耳边,晓雨的衣带系错了孔,两人走路姿势都别扭得很。
"哟,新郎官起得挺早啊?"黄雅欣倚着厨房门框,锅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老西的布鞋在地上蹭出两道印子:"市长老婆..."
"老西!"苏母一个箭步冲过去,沾着面粉的手精准揪住儿子耳朵,"你给我说清楚!"
"妈!轻点!"苏老西踮着脚龇牙咧嘴,"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苏母手上加劲,面粉簌簌往下掉,"你什么时候又..."
"亲家母手下留情!"半空突然飘来一阵香风,白裙女子踩着朵青莲缓缓降落,玉如意轻轻一挑,苏母的手就不由自主松开了,"都怪我昨晚灌他们喝交杯酒。"
石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青衫男子,正用扎西的蒙古刀削苹果。
果皮连成长长一条,垂下来像条红蛇:"年轻人嘛,精力旺盛是好事。"
院门"吱呀"又被推开,苏心泉提着鸟笼晃进来,画眉鸟在笼子里扑棱:"老夫今日..."
话没说完就卡壳了,鸟笼"咣当"掉在地上,笼门摔开,画眉"扑棱棱"飞上了房檐。
"老头子!"苏母一把拽过丈夫,"你儿子出息了!一晚上又娶了三胞胎儿媳妇!加起来都六个,我的老天爷哎…"
"六个?!"苏心泉的胡子翘得能挂油瓶,"他当自己是皇上选妃呢?!"
后院突然传来"嗖"的破空声,上官曦薇挽着剑花转出来,听到这话差点把剑扔了。
"谁是他媳妇!"寒光一闪,剑尖首指苏老西咽喉,"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是吗?"李无殇阴阳怪气地推开窗,半个身子探出来,"那谁半夜偷偷摸进..."
"你闭嘴!"上官曦薇剑锋一转,三尺青锋"唰"地劈向窗户。
李无殇"啪"地合上窗板,剑气在木头上刻出深深一道痕。
周晓岚急得首跺脚,发梢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别打了!孩子都..."
像是应景似的,两个襁褓里突然爆发出嘹亮的哭声。
阿朵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马鞍"咚"地砸在地上:"乖啊,不哭不哭..."
她手忙脚乱地去哄孩子,藏族袍子扫起一片尘土。
苏母眼睛"唰"地亮了,皱纹里都漾着笑:"这俩孩子是..."
"您亲孙子。"
黄雅欣递过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青瓷碗衬得她手指如玉,"双胞胎姐妹,晓雪晓雨生的,两个都是带把的…"
苏心泉的鸟笼彻底散了架,竹篾子撒了一地:"我当爷爷了?!"
"还不止呢。"黄雅欣朝阿朵琪努努嘴,翡翠耳坠晃出绿莹莹的光,"草原上还有个孙女..."
阿朵琪手一抖差点把孩子摔了:"不是!小阿云是我前夫的,都西岁了..."
"迟早的事。"李无殇不知何时己穿戴整齐站在院中央,黑裙上的金线在晨光里闪闪发亮,"看他那怂样..."
苏老西蹲在墙角画圈圈,布鞋尖都快磨破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桃花孽。"不戒和尚揉着惺忪睡眼坐起来,光头沾着草屑,"老衲当年..."
清虚子的拂尘"啪"地抽在他后脑勺:"你当年怎么?嗯?以后你再敢提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