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晓色:渔家异闻
洞庭晓色:渔家异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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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婴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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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洞庭晓色:渔家异闻
作者:
泪水不是水
本章字数:
8344
更新时间:
2025-07-02

鱼阵托举死婴的景象,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红湖一队移民们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那成千上万僵硬排列的青梢子鱼尸,那包裹在腐朽水草中的青灰色死婴,那无声落泪、绝望如死的张滚钩……每一帧画面都带着地狱般的烙印,深深刻进了每个人的骨髓里。

渔网连同那恐怖的“祭品”最终还是被拖回了岸。赵大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疯兽,挥舞着雪亮的鱼刀,用“破坏生产”、“阶级敌人”的帽子死死压住了濒临崩溃的渔民,强行命令将渔网拖回。但当那散发着浓烈死鱼腥气和更深层、难以言喻的腐朽恶臭的渔网被扔在窝棚区边缘的泥滩上时,再无人敢靠近一步。连最凶狠的野狗,都夹着尾巴,远远绕开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区域,对着空气发出恐惧的低呜。

王卫东主任闻讯赶来时,那张惯常严肃的脸上也罕见地失去了血色。他看着泥滩上那由死鱼和死婴构成的诡异景象,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他依旧试图维持掌控,命令民兵用破草席和油毡布将那团恐怖的东西草草盖住,再次强调“意外”、“自然现象”、“阶级敌人故弄玄虚”,勒令不得靠近,等待公社派人处理。然而,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闪烁不定的眼神,暴露了他内心同样翻涌的惊涛骇浪。这一次,连他那套“科学加斗争”的说辞,也显得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

恐惧并未被草席遮盖,反而像瘟疫一样,在窝棚区疯狂滋长、变异。白天,人们目光躲闪,说话压得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男人们下湖时,沉默得像一群走向刑场的囚徒,每一次收网都像在等待命运的宣判。妇女们更是成了惊弓之鸟,根生嫂自那天昏倒后,就病恹恹地躺在棚子里,眼神空洞,时而低声啜泣,时而死死搂着小石头,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仿佛那襁褓中的死婴会随时爬出来夺走她的孩子。其他有孩子的妇女,也都将孩子拘在身边,寸步不离,眼神里充满了惊惶和过度保护的警惕。

“水猴子偷孩子”的恐怖说法,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在压抑的沉默和私下的耳语中迅速蔓延、扎根。

“听说了吗?那死婴就是被水猴子拖下水的!它要投胎转世,就得再找个替死鬼!”

“水猴子长得像小孩,浑身黑毛,指头带蹼,力大无穷!专门在夜里哭,学婴儿叫,引好奇的孩子到水边,一把拖下去!”

“可不是!我娘家那边就有过!孩子掉水里,捞上来时,脚踝上都有乌青的爪子印!”

“完了完了……咱们这窝棚离水这么近……那东西晚上肯定要来……”

这些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绘声绘色的低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母亲的脖颈上,越收越紧。窝棚区边缘靠近湖水的人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天一擦黑就紧闭棚门(如果那芦苇捆扎的“门”能关紧的话),用破桌子、木棍死死顶住。油灯整夜不敢熄灭,昏黄的光晕在棚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的影子。

就在这种压抑到极点、恐惧即将把人逼疯的气氛中,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声音,开始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

起初,是风。

深秋的洞庭湖,夜风带着刺骨的湿冷,掠过无边无际的芦苇荡,发出巨大的、永不停歇的“沙沙——沙沙——”声浪,如同千军万马在黑暗中的低吼。湖水拍打岸边的“哗啦——哗啦——”声,单调而固执。

然而,不知从哪一夜开始,在这两种熟悉而宏大的背景音里,开始夹杂进一种极其微弱的、时断时续的异响。

那声音,细细的,尖尖的,若有若无,飘忽不定。

像……婴儿的哭泣。

第一次听到时,靠近湖边的窝棚里,一个叫桂香的年轻媳妇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她侧耳细听,风声、水声依旧,那细微的哭声似乎消失了。“是做梦……肯定是做梦……”她颤抖着安慰自己,紧紧搂住身边熟睡的幼子。

可第二天夜里,那哭声又来了。更清晰了一点。似乎就在窝棚外面不远处的芦苇丛里,又好像是从幽深的湖水方向飘来。细细的,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委屈和……湿漉漉的寒意?

“呜……呜哇……”

“呜……嗯……”

桂香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推醒身边的男人。“柱子!柱子!你听!你听外面!是不是……是不是有娃在哭?”

柱子睡眼惺忪,竖起耳朵听了半天,除了风声水声,什么也没有。“你魔怔了!哪有什么哭声!快睡!”他翻个身,嘟囔着又睡了过去。

桂香却再也无法入睡。她睁大眼睛,死死盯着芦苇墙的缝隙,仿佛那里随时会伸进一只黑毛利爪。那细微的哭声,在她惊惧的想象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着她的神经。

第三天夜里,听到哭声的不止桂香一家了。

根生嫂的窝棚离湖边不算最近,但那晚,昏昏沉沉躺在芦席上的她,也被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哭泣声惊醒了。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一种湿冷的、令人心碎的委屈!

“呜……呜哇……娘……冷……”

根生嫂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下意识地扑向身边熟睡的小石头,一把将儿子死死搂在怀里,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捂住小石头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来自幽冥的呼唤。

“水生!水生!”她声音嘶哑地叫着,带着哭腔。

水生其实也听到了。他本就警醒,那细微的哭声穿透风声水声,像幽灵的手指轻轻挠刮着他的耳膜。他迅速起身,抄起门边的粗木棍,压低声音:“娘,别怕!你看好石头!”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当作门帘的破草席,一步跨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水腥气扑面而来。窝棚区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几盏油灯在远处的棚子里透出微弱的、昏黄的光晕,像漂浮在黑暗沼泽上的鬼火。风声在芦苇丛中呼啸,水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滩涂。那细微的哭泣声……消失了?还是被更大的风声水声淹没了?

水生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黑黢黢的湖边、摇曳的芦苇丛。除了风声水声,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风声?是芦苇摩擦产生的错觉?

就在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时——

“呜……呜嗯……”

那哭声又来了!极其微弱,极其飘忽!这一次,水生听得真切!它似乎是从靠近张滚钩窝棚方向的、一片茂密的芦苇荡深处传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非人的、湿漉漉的哽咽感,根本不像活着的婴儿!

水生握紧木棍的手心全是冷汗。他盯着那片在夜风中如同鬼影般起伏的芦苇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窜上来。他想走过去查看,但张滚钩那嘶哑的警告——“莫乱看!莫乱捞!更莫乱问!”——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捆住了他的脚步!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张滚钩那个低矮破旧的窝棚缝隙里,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油灯光芒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棚子那扇用破木板勉强钉成的“门”,极其轻微地开合了一下,一道佝偻的黑影,像融入夜色的水獭,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迅速消失在朝向芦苇荡的黑暗中。

是张滚钩!他听到了!而且他去了!他要去干什么?

水生僵在原地,进退两难。追上去?违背老头的禁忌?不追?那诡异的哭声和张滚钩反常的举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最终,对未知的忌惮和对张滚钩那沉重警告的敬畏占了上风。他死死盯着芦苇荡的方向,紧握着木棍,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守在自家窝棚门口。

那一夜,靠近湖边的几个窝棚里,许多人都听到了那断断续续、飘忽不定、充满湿冷寒意的婴儿哭泣声。根生嫂紧紧搂着小石头,枯坐了整整一夜,油灯的火苗在棚壁上投下她惊惧颤抖的身影。桂香躲在被子里,用破棉絮死死塞住耳朵,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了窝棚区,将所有人浸泡在无边的寒意里。

“水猴子在哭!”

“它在找替身!它在找替身啊!”

“下一个……下一个会轮到谁家的娃?”

白天的窝棚区,死气沉沉中弥漫着一种病态的紧张。妇女们眼窝深陷,眼神涣散,聚在一起时,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神经质的颤抖。她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湖边那片芦苇荡,又飞快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招来灾祸。男人们下湖时更加沉默,眼神里除了恐惧,还多了一层麻木的绝望。王卫东主任的训斥和任务指标,此刻听起来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根生嫂的精神彻底垮了。她不再下地(其实也无地可下),整日蜷缩在窝棚里,抱着小石头,眼神时而空洞,时而充满疯狂的惊惧。她开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有时是哀求:“别过来……别碰我儿子……”有时是恶毒的咒骂:“滚开!你这水里的脏东西!”她变得极其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小石头被母亲异常的举动吓坏了,变得异常安静和怯懦,大眼睛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恐惧。

水生看着母亲的样子,心如刀绞。他试图安慰,但根生嫂只是用惊恐而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把他推开。家庭的温暖和对未来的那点渺茫希望,正在这无孔不入的诡异哭声和母亲的崩溃中,一点点被冰冷的湖水吞噬、湮灭。

又一个深夜降临。

风声呜咽,湖水低吼。那细微的、湿冷的婴儿哭泣声,如同索命的魔咒,再一次准时地在窝棚区边缘、在茂密的芦苇荡深处,幽幽地响起。

“呜……呜哇……冷……娘……”

这一次,哭声似乎离得更近了些,更加清晰,更加……凄厉!

根生嫂猛地从芦席上坐起,双眼圆睁,布满血丝!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搂小石头,而是首勾勾地盯着窝棚那透风的缝隙,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倾听?

“听到了吗?水生……你听……”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飘忽感,“它在叫娘……它在叫我……它冷……它在水里好冷啊……”

水生浑身汗毛倒竖!他一把抓住母亲的手臂:“娘!你醒醒!那是风声!是芦苇响!没有哭声!”

“有!有!”根生嫂猛地甩开水生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枯瘦的手指指向棚外,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棚内的死寂,“就在外面!就在水边!我的儿……我那苦命的儿回来找我了!他冷!他一个人在水里好冷啊!” 她说着,竟挣扎着要往棚外扑去!

水生死死抱住陷入癫狂的母亲,心沉到了冰点。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湖水,彻底淹没了他。母亲的精神,己经被那无休止的诡异“婴泣”和弥漫的恐怖传说,彻底摧毁了。

就在水生与母亲撕扯、棚内一片混乱之际,窝棚外,那幽怨飘忽的哭声,在达到一个凄厉的顶点后,又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戛然而止。

风声和水声重新主宰了黑夜。

但窝棚区内,那无形的恐惧,却己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再也无法拔除。每一个黑暗的角落,每一阵风的呜咽,每一缕水的气息,都仿佛隐藏着那湿冷的、索命的哭泣。而张滚钩那夜消失在芦苇荡中的佝偻身影,则像一道更深的谜题,无声地沉入了这片杀机西伏的幽冥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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