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沉甸甸压在头顶。
林昭靠在枯树上打盹,怀里还残留着小翠蜷缩时的温度。
突然,一声狼嚎刺破寒风,像根冰锥扎进他后颈——比先前听到的更沉,更近。
他猛地睁眼,月光下,山林边缘浮动着几点幽绿,像被风吹散的鬼火。
"阿昭!"李大柱举着火把冲过来,火把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狼崽子们下山了!
去年这时候,我们村的老猎户说过,大旱年景狼最疯,连村口拴的老黄狗都被拖走啃了骨头。"他喉咙发紧,火把在手里晃,火星子噼啪掉在地上,"我数着至少七八个绿眼睛,怕不是有群!"
流民群里炸开尖叫。
王婆颤巍巍护着小翠往人堆里缩,小翠的破布娃娃掉在地上,被踩得皱巴巴。
有个瘦高个青年想往林昭身后钻,撞得他肩膀生疼。
林昭稳住身形,闻到周围弥漫着酸臭的汗味——那是恐惧浸透了衣衫的味道。
"都闭嘴!"他拔高声音,像敲了面破锣。
人群霎时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林昭望着山林方向,狼群的低嚎连成一片,像有人在撕一块破铁皮。
他想起现代看过的动物纪录片:饥荒时,狼群会冒险靠近人类聚居地,因为野物早被饿绝了。
这些流民的营地连篱笆都没有,在狼眼里,和送上门的肉有什么区别?
"大柱,你见过狼群扑人吗?"他抓住李大柱的手腕,对方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它们是冲吃的来,还是冲人?"
李大柱被问得一怔,火把差点掉地上:"能有啥?
去年张二家的牛被拖走,狼群就盯着活物。
可咱们...咱们这连条狗都没有。"他突然反应过来,"难不成它们闻着米汤味了?"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浮动,积分12/100的数字泛着幽蓝。
他昨晚救了十二个流民,现在正需要用这些积分换点硬货。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系统...他余光扫过缩成一团的流民,想起小翠喝米汤时发亮的眼睛,想起王婆塞给他的锅巴。
"跟我来。"他拽着李大柱往营地西侧走,避开人群视线。
确认西周没人后,他闭眼默念:"系统,兑换钢刀十把,粗粮三十石。"
眼前白光一闪。
十把钢刀"当啷"落地,刀身映着月光,冷得刺眼;三十石粗粮堆成小山,麦香混着狼嚎钻进鼻腔。
李大柱瞪圆了眼,喉结动了动:"这...这是从哪..."
"别问。"林昭弯腰捡起一把钢刀,刀柄缠着粗麻,手感沉得踏实,"你挑五个壮实的,拿这刀守东边缺口。
剩下的粗粮搬到那边空地上。"他指向营地最外围的枯树,"狼群要是冲过来,先咬粮食,咱们趁机动手。"
李大柱捏着刀把,刀刃划破他掌心,渗出血珠:"成!
我这就去叫狗剩子他们。"他转身跑开时,火把在地上拖出一道火星,像条小尾巴。
林昭望着他背影,又看向缩在人群里的几个身影——有个穿补丁棉袄的汉子正盯着钢刀,喉结动了动;还有个戴斗笠的老头,手指无意识地比划拉弓的动作。
他心里有了底,快步走到斗笠老头跟前:"老丈,您会射箭?"
老头猛地抬头,眼神像被惊醒的鹰:"年轻时在军里当过弓手,如今...唉,箭袋早卖了换米。"
林昭从系统仓库摸出十支箭——刚才兑换时系统提示可额外兑换消耗品,他没敢多要。
他把箭塞进老头手里:"您守在那棵歪脖子树上,狼群过来就射。
射一箭,我明天多给您半碗米汤。"
老头的手指攥紧箭杆,指节发白:"好!"他扛起箭,三两步爬上树,枝叶在头顶沙沙响。
狼嚎更近了。
林昭能听见爪子刮过地面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划棺材板。
他站到营地中央,扯着嗓子喊:"拿钢刀的跟大柱守东边!
妇女小孩缩成一团!
弓手准备——"
话音未落,黑影从山林里窜出。
为首的头狼足有半人高,尾巴夹在两腿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它盯着外围的粮堆,低嚎一声,身后二十多只灰狼如潮水般涌来。
"放箭!"林昭吼得嗓子发疼。
歪脖子树上"嗖"地射出一箭,正从头狼左眼进去。
头狼哀鸣着栽倒,压翻了两只小狼。
剩下的狼顿了顿,转而扑向粮堆。
守在东边的李大柱举着钢刀冲上去,刀光闪过,一只灰狼的前腿被砍断,在地上抽搐。
狗剩子跟着挥刀,却砍了个空,刀背砸在狼身上,反被狼扑到怀里。
"狗剩子!"李大柱嘶吼着扑过去,钢刀捅进狼腹。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却笑了:"奶奶的,老子今天吃狼肉!"
林昭抄起根木棍冲上去。
有只灰狼绕过粮堆,首扑缩成一团的妇女。
他挥棍砸中狼头,木棍当场断成两截。
狼被砸得偏了方向,撞在王婆脚边。
王婆颤抖着抄起块石头,狠狠砸在狼脑门上——她年轻时在田里砸过野猪,这一下准得很。
战斗持续了半炷香时间。
最后一只狼被砍翻时,天己经蒙蒙亮。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狼尸,血腥味混着麦香,熏得人睁不开眼。
小翠从王婆怀里钻出来,蹲在一只死狼旁边。
她伸手戳了戳狼耳朵,突然扭头冲林昭笑:"阿昭哥哥,狼皮能做褥子吗?
我娘说狼皮可暖和了。"
王婆抹了把脸上的血——也不知是狼血还是谁的,抓住林昭的袖子:"娃,你...你昨晚变戏法似的弄出粮食和刀,莫不是天上的星君下凡?"她的手在抖,"我这把老骨头活了六十岁,从没见过这么利落的仗。"
周围流民慢慢围过来。
那个瘦高个青年挠了挠头:"我昨晚吓得腿软,可看阿昭往前冲,不知咋的就跟着举刀了。"戴斗笠的老头从树上爬下来,把剩下的箭杆递给林昭:"小先生,这箭...还能再换米汤不?"
林昭望着这些沾着血污的脸。
有人脸上挂着抓痕,有人衣服被撕成布条,可他们眼里的光,比昨晚喝米汤时更亮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系统面板——积分变成了23/100,应该是救了十三个流民。
"都去歇着。"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襟,"天亮后,把狼皮剥了,肉架在火上烤。"他顿了顿,看向李大柱,"大柱,你挑十个青壮,等会跟我到空地集合。"
李大柱抹了把脸上的血,咧嘴笑出白牙:"得嘞!"
晨光漫过山林,照在林昭沾着狼血的鞋尖上。
他望着那些或坐或躺的流民,想起系统里待兑换的钢刀和死士,想起昨天半夜说的"当围墙"。
风卷着麦香掠过他鼻尖,远处传来流民收拾狼尸的喧哗。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这些人不再是一盘散沙——他们会记住,是谁在狼群嘴里把他们抢了回来。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林昭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腕,望着空地上逐渐聚集的青壮身影,心里己经盘算起明天的训练计划:得教他们握刀的姿势,得定几条铁律,得...
"阿昭哥哥!"小翠举着块烤狼肉跑过来,"可香了,你尝尝!"
林昭接过肉,咬了一口。
焦香混着血腥,比王婆的锅巴粗糙,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实在。
他望着逐渐亮堂的营地,嘴角慢慢扬起。
这一夜,狼群没能啃动他的流民。
下一夜,他要让这些人,成为啃动乱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