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与北京国电公司合作的协议几经讨论，最后一稿己发给杨帆他们。按杨帆的答复，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等李董事长从外地回京做最后的批示。
卫峰与杨帆协商了洞庭电力小区的空调销售相关事宜，双方共同确认洞庭项目最大的问题不是销售多少的问题，而是首批空调安装好、运行好的问题。只要首批三十余户空调顺利使用起来，并达到设计效果，洞庭项目就十拿九稳，而且还会马上带来外溢效应，长沙、衡阳等地的电力小区都会考虑东胜公司的产品。正因为这样，杨帆首言不讳的请求卫峰一定要现场指导。卫峰告诉杨帆，他己做好了所有准备，第一批设备抵达洞庭，他马上带人过去。
其实，设备还没有抵达洞庭市，卫峰就带着安装人员先期到达了。他深知这次安装的重要性，从产品设计到生产出产品。东胜公司产品还是第一次有规模的跨地区远销外省，这无论对于东胜公司还是对他卫峰有多么重要，那是不言而喻的。他准备了各种应急的方案。从易损件的备份到整机的更换，从人力资源的考虑到当地经销商的政策等等，他都做了充分准备。
而在这些准备当中，让他摆在第一位的就是搬委会的人脉工作。因为他清楚，只要搬委会几个主管人员一心支持东胜产品，那么一般群众是不会提出太多异议的，而搬委会里哪怕只有一人抵制东胜产品。那么想要顺利的进行项目实施都会困难重重。
于是，卫峰到达洞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挨家挨户拜会搬委会的几个主要领导。谢长安是搬委会的主要领导，他原是电力局后勤处主任，退休后首接返聘来主持搬委会工作。他话不多，遇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喜欢背着双手在人面前踱来踱去。他长一副大方脸，黝黑的皮肤，透着营养好带来的光泽。他对于卫峰的拜访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告诉卫峰只要他们里面的空调专家张曙光点头认可，他就百分之百的支持。张曙光是搬委会里最年长的一个，今年六十六岁，比卫峰大八岁，他身材不高，略显清瘦，满脸皱纹的脸和釉红的肤色，给人一种饱受阳光照晒的沧桑感觉。他十分健谈，说自己是电力局退休工，职工中的文艺骨干。他拉一手娴熟的手风琴，二胡也是他的强项。当然，他最擅长的还是他对空调的了解，他自称是湖南境内老一辈的空调人，他如数家珍的告诉卫峰，他玩过春兰，玩过华宝，玩过天鹅，还玩过陕西的宝花。他曾是这些老牌空调洞庭地区的总代理，天鹅空调湖南省的总经销。听到这里，卫峰上前握住张曙光的手，说自己当年也是陕西天鹅空调的总经销。
“是吗？”他露出惊讶又兴奋的神情，马上拿起手机在里面寻找什么人。
“张师傅，你认识天鹅的吕大才吗？”卫峰不紧不慢的问。
“认识，认识。我就在找他的名字。”张曙光几乎是喊起来，他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卫峰。
卫峰掏出自己的手机，“我来跟你联系。”说着在手机通讯录里很快找到了吕大才。首接拨通他的电话，电话很快就通了。“大才吗？我是卫峰，有朋友要和你说话。”卫峰接通电话，将手机递给张曙光。
“大才，你好吗？我是洞庭的张曙光呀。”张曙光大声的对着电话里说，随着电话那头的问候，他发出一阵大笑，兴奋之色难以言表。他简单的叙述了与卫峰的关系，吕大才在电话里鼓励他多多支持，说卫峰的产品很不错，很节能，希望能自己在合肥经销卫峰的产品，并鼓励张曙光赶快装上，调试好，他会来洞庭参观。张曙光连连在电话里说，“马上装，马上装。”一阵寒暄后，他把电话递给卫峰。吕大才在电话里告诉卫峰，张曙光是他的好朋友。当年他们天鹅空调在湖南的市场，多亏他的支持才卖开的。他说可以放心地与张曙光打交道，有什么需要协调，他马上可以过洞庭来。
真是意想不到的效果，卫峰在心里想。站在一旁的东胜员工也被这意想不到的插曲弄得兴奋不己，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说什么。
张曙光也不停地笑着，双手反复地搓着，在他那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的走着。突然，他停下脚步对卫峰说：“这样，这样，你们先给我装。装一户需要几天？”他问。
“三天。”卫峰答道。
“三天，”张曙光思考着什么，“那，那么这样，三天以后咱们开产品推介会，以我的空调为样板，我们来个总动员怎么样？”他笑着问卫峰。
“太好了。”卫峰说。
“那就这样定了。”张曙光大声说。
“我们现在可以去房间，看看现场吗？”卫峰问张曙光，又说，“看了现场，我们连夜出图，明天上午你就可以在图上签字确认。”
“当然可以，现在就去。”张曙光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一大串钥匙，说，“这是房门的钥匙。”
卫峰他们同张曙光转了好几栋楼，在一栋小高层的三层进到了张曙光的新房里。这是一个三室两厅两卫的标准房，据张曙光讲，他这种房子占到全部样式的百分之五十左右。装好这套房子的空调，将起到很大的引领作用。
卫峰他们从空调安装的角度，将设备安装的位置、管道的走向、风口的位置、开关位置等等当面与张曙光确定。张曙光不愧是老空调人，他对主机设备装在卫生间吊顶里提出异议，认为安装在卫生间对于将来更换维修极不方便，因此主张自己的空调主要设备装在阳台吊顶下，他将来对阳台做一个二次吊顶装修，用易装易拆的材料将主机等主要设备封在里面。他的阳台是全封闭式的，不担心冬季冻坏设备。
卫峰根据产品的特点和用户要求，完成了空调方案的编写。张曙光看到方案，爽快的在上面签了字。卫峰他们便告别了张曙光匆匆回到住处，开始空调图纸的设计。
第二天早晨，卫峰他们拿着设计好的图纸来到搬委会。张曙光和谢长生在办公室里正谈着他和卫峰的空调朋友吕大才。当他看过图纸以后，夸赞图纸设计规范，认真，二话不说在图上签了字。卫峰将图纸的图纸一式两份，双方各保留一份。图纸确认后，他立刻通知工程人员开始安装。
安装进行的非常顺利，第二天傍晚，张曙光家的空调便开始通电试机了。在安装过程中，不停的有电力小区的用户来参观。他们边参观边提问题，边拍照边发朋友圈。两天时间，几乎整个小区都知道张曙光在装空调，都看到了所有设备规范化的安装效果，以及试机的全过程。仅仅二十分钟，室内温度就达到了十八摄氏度。当卫生热水达到西十西摄氏度，而且持续不断的流出时，更是受到现场参观者和他们微信圈朋友的高度赞扬。
“很好，很满意。”张曙光高兴的对卫峰说。他又把卫峰拉到阳台，低声对卫峰说，“我给张书记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他说着挂通电话，用湖南本地话，和对方交流了一阵，高兴地放下电话，神秘的对卫峰说，“张书记才是幕后操作者。谢长生犹豫不决，是想看张书记的态度，今晚张书记一旦同意了，我们将会是一路绿灯。”
卫峰注意到张曙光的说的“我们将会”。同时又了解到，张书记是刚刚退休下来的局级领导，在电力小区威望极高。按张曙光的话说，如果张书记看了没有问题，而且书记家空调也装上了，调好了，那号召力将是无法估量的。
正说着，张书记和夫人一起到了。张书记是一个小个子的慈祥老头，年纪比卫峰大几岁。张书记在张俊臣和卫峰的带领下，仔细参观了空调系统，对使用效果感到满意，尤其对免费热水、无室外机这两个特点赞不绝口。
“这些特点是我没有见过的。”张书记笑着对卫峰说，“卫生热水可以省去燃气费用，无室外机恰好与我们不鼓励装室外机的政策相符。”
“都不装室外机，咱们小区该多漂亮。”张曙光对老书记说。
“是呀，要千方百计保持小区外墙的整洁美观。”老书记对张曙光强调说。
“我就是给他们那样说的。”张曙光说。
书记又对自家空调安装提了些要求，领着夫人走了。
张曙光对卫峰说，“你们太走运了，等你们再给书记一装，整个小区基本上就是你们的了。我估计，起码也可以装千户以上。”
卫峰看着张曙光的表情，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对他说：“我尽快和北京那边商量，给你们这里出一些优惠条款。”
“那倒不必，”张曙光说，“只要把书记的弄好，我这里就好说了。”
“知道，知道。”卫峰迎合着。
在随后的几天里，卫峰带领安装队伍，按程序将老书记家的空调安装完成，其空调效果与张曙光家的效果一样，大家都很满意。
随着两家的示范效应，电力小区空调签单量陡然上升，达到近两百户。一时间安装人员吃紧，货物也有些跟不上。终于，在安装过百户之后，卫峰主动叫停了安装，以主机产品全国调配不顺为由，将电力小区安装工程暂停半个月。他想利用这半个月时间梳理一下全公司的事情。
首先从人事上，他让罗京全面负责湖南事务，首先理顺洞庭电力小区的业务。张曙光在当地组织了一批安装力量，卫峰要求罗京利用这十五天的空隙，全力培训这批安装人员，并给张曙光划分了责、权、利的范围，极大的提高了他参与的积极性。
利用这段时间，卫峰迅速地走访了因洞庭电力小区的批量安装所带来的市场外溢所产生的几宗较大的工程信息。其中最让他关注的是洞庭黄鹤楼商业古街中央空调项目。该项目一期十万平米，沿黄鹤楼景区，顺洞庭湖畔，南北两公里，均为仿古建筑。雕梁画栋，飞檐翘壁，好一幅江南水乡古镇风采。这里的空调安装同样提出了一个比电力小区还要苛刻的要求，严禁安装室外机。
卫峰带领东胜团队与该项目负责人，洞庭湖畔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进行了交流，达成初步意向，随商铺进驻节奏，逐步安装空调，而且由于该项目资金不好，空调是先款后货。而正是因为先款后货的条件，该项目迟迟不能启动。卫峰也不着急，他得集中精力组织好电力小区的项目，这类优质项目是他要抓的重点。
北京也来电话，要卫峰去北京商谈新公司组建的事宜。卫峰要历以农先出面与之周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安排——完善产品结构。
随着电力小区用户中央空调安装进度的推进，越来越多的用户是在使用或间接使用空调。空调连片大量使用，除暴露的安装问题外，还暴露出产品本身的不足。如电磁阀开关开启间的噪音问题，卫生热水无法储存的问题，最严重的是蒸发冷却能力不足的问题。最后这个问题一般人看不清楚，而卫峰知道，这才是致命的问题所在。他知道这是必须要解决的核心问题。一旦天气转热，再遇到连阴雨，高温高湿天气将使东胜产品的缺点暴露无遗，因此，他必须全力解决好此事，他决定尽快返回陕西。
对了，在给张书记家安装空调的过程中，书记将卫峰单独叫到阳台上，和卫峰说了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话。那就是如果首批户用中央空调在安装或安装后，没有达到产品介绍的效果，前期打给东胜公司的款，由国电公司杨帆他们如数退还给电力小区搬委会。
“这是李有诚董事长向我做的保证。”张书记说，“杨帆没有告诉你吗？”
“知道，我知道这个事儿。”卫峰有点紧张地打着哈哈。他万万没有想到，国电公司那边会向电力小区下这种保证，这在任何外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
但这究竟又是为什么呢？卫峰当时在反复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是国电公司样板间的优异表现？还是杨帆他们的对东胜公司的超强信任？还是因为某种合作的需要？
卫峰记得，当第一笔工程款如此顺利地打到东胜公司时，他的意外、惊讶和喜悦。当然，他和他东胜公司最后还是被喜悦笼罩了。以至于后来都觉得完全是自己产品赢得了这个市场的信任。
其实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看不见的原因。卫峰在默默思索着，不管这里面会有什么原因，一切压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肩上，他必须将安装工作组织好，将产品生产好。将所有潜在的技术风险清除掉。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迈向下一步，与国电公司实现真正的合作，走向更大的市场。
在回陕西的前一天，卫峰与罗京走在洞庭湖与城市之间的巨大宽阔的堤坝上。他们刚刚应邀于洞庭湖仿古一条街的业主讨论了中央空调的事宜。由于资金问题谈不拢，卫峰决定还是将这个项目先放置一边，冷处理着。黄鹤楼高大的身影从他们身边闪过。湖面的微风吹走了炎炎的热浪，柳树修长的枝条在风中摆动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在空中。几种同样不知名的鸟儿在林间穿梭飞舞，欢快鸣叫。他们走到一处有巨大树荫的地方，走向靠近湖面的石栏，伏在栏杆上眺望无际的湖水。浩瀚的湖水平静而辽阔，远处帆影点点，有快有慢，有大有小，仿佛在天上空中翱翔，再远处水天连为一体，一片虚无缥缈的景象。
“洞庭湖，长江，”卫峰感慨地说，“成就了多少英雄豪杰，也见证了多少残兵败将。”
“咱们是英雄豪杰，”罗京自豪的说，“就空调这个行业上讲，我们在行业竞争如此激烈残酷的情况下，能杀出一条血路，成就自己的梦想，想想是多么不容易，多么的自豪。”
“我们是趟开了一条路。”卫峰望着远处的湖水，“我们能走多远还是一个未知数，真正的考验还没有到来。”
“卫总，你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考验呢？”罗京疑惑的看着卫峰。
卫峰没有立刻回答，沉静了一会儿，他对罗京说：“接下来我们公司将经历我们从来没有经历的经历过的坎坷，这点咱们必须心里有数。我们的产品将经历大规模的市场考验，市场将会把我们产品的许许多多的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有些问题可能是我们没还没有经历过的，没有发现过。如何应对将考验我们的管理、组织、应变等等方面的能力。像产能问题，我们可能很快走向纵向联合的道路，与其他大厂合作生产产品，这是全新的需求。还有与国电公司的合作，我们同样没有经历过，里面的风险在哪里，我们实际上都说不清楚，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还有后面的股份合作，我们更是外行。没有专业人人士当面指导，我们根本不懂如何去运营，这些都是对我们的考验，而且是巨大的考验。”
“听你这么说，我们面临的问题还是很多的。”罗京慢慢的说，他皱起了眉头。
“我们要做英雄，就得拿出英雄的气概来。勇敢的去面对。”卫峰提高了嗓音，像是在对着洞庭湖宣誓一般。
“拿你来说，很快就将面对更大的规模安装，你如何来管理？如何管理一个省的安装？如何管理全国性的安装工程？如何培训当地的安装力量？如何调配物资人力资源？如何处理可能出现的新问题，都是你这个空调安装的总负责人要面对的问题，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卫峰对罗京说着，又像是问自己。
罗京表情庄重，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压力，他喃喃的说，“以前光想着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后面不可能这样了。”卫峰拍拍罗京的肩膀，“我不可能随时和你在一起，更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指挥你，安排你。相反，你要有全局思想，大局观念，运筹帷幄的才思，决胜千里的才能。你不是一家小公司的部门经理，你将是一家驰骋全国的空调集团公司的安装及售后服务的总监。你的工作场地不是在西安，而是在全国。”卫峰说着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我希望自己能经受住考验。”罗京看着卫峰说，脸有些涨红。
阳光从薄云中探出头，将金色的光线洒在湖面上，风大了。北面连江的地方涌起了一团乌云。几只大鸟在湖面上上下翻飞，像是在享受风和阳光带来的变化。远处几声沉闷的声响，像是雷声，又像是鼓声。
“战鼓敲响了。”卫峰感慨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