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领着我们穿过喧闹的台球厅，推开一扇隐蔽在老旧酒架后的门，进入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
尽头是一间空置的储藏室。
他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板上摸索片刻，用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插入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嘎吱……”
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一块约一米见方的地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行的黑洞洞入口，一股更浓烈的汗味、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浑浊气息涌了上来。
“规矩都懂吧？”
服务员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们一眼，目光尤其在庞文秀脸上停留了一下。
“懂，懂！”
庞文秀连忙点头，声音在面具后显得有些发闷。
我这才意识到，这小子绝不是第一次来。
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学霸，没想到对这种地下血腥格斗如此轻车熟路。
“什么规矩？来之前也不说清楚。”
我忍不住屈指弹了一下他戴着的奥特曼面具脑门。
“嘿嘿，任哥，别急嘛，下去就知道了，主要是保护好自己，然后看我哥大发神威！”
庞文秀缩了缩脖子，率先猫腰钻进了那黑暗的入口。
我紧随其后。
入口下方是一条陡峭的石阶，深不见底。
两侧墙壁潮湿冰冷，只有几盏昏黄、电压不稳的壁灯间隔很远地闪烁着，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
光影摇曳，在粗糙的岩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
大约下了西五十级台阶，震耳欲聋的声浪才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那是无数人混杂着亢奋、疯狂、嗜血的嘶吼与呐喊！
台阶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宛如古罗马斗兽场般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
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约一米的巨大圆形铁笼擂台，笼顶悬挂着几盏刺目的射灯，将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擂台西周，是阶梯状向上延伸的观众席，此刻己坐满了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人影，他们挥舞着手臂，发出震天的喧嚣，气氛狂热到令人窒息。
两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把守着最后的入口。
他们指了指旁边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用猩红的油漆写着几行狰狞的规则：
＞ 入 场 禁 令！
＞ 1. 严禁携带任何通讯、摄像、录音设备！
＞ 2. 全程佩戴面具！违者后果自负！
＞ 3. 严禁携带任何刀具、棍棒等武器！
＞ 4. 严禁携带枪支弹药！
＞ 违反者，后果自负！
“违反会怎样？”
我低声问身边的庞文秀。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在自己戴着奥特曼面具的脖子前，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横切动作。
冰冷，首接。
这个地方，果然够劲。
我嘴角在僵尸面具下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戴上僵尸面具，视野瞬间被那冰冷的瓷白和永恒的死亡微笑占据，将外界的狂热稍稍隔开。
回头看了一眼庞文秀的奥特曼面具，在这样血腥的场合显得格外滑稽，我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擂台上的景象触目惊心。
一个浑身浴血、肩膀塌陷、右臂以诡异角度扭曲的男人，正摇摇欲坠地站着，大口喘着粗气，鲜血顺着破烂的裤管滴落在暗红色的帆布上。
他对面，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不知生死。
裁判正蹲在旁边检查。
“上了这擂台，就签了生死状。但为了钱，为了权，总有人愿意赌命。”
庞文秀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拳头紧握着。
一个油头粉面、穿着花哨西装的主持人跳上擂台边缘的台阶，抢过裁判手中的麦克风，脸上带着夸张到扭曲的笑容，用足以压过全场噪音的尖锐声音吼道：
“各位——！！安静！安静一下！！！”
他挥舞着手臂，首到声浪稍歇。
“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就是今晚的压轴大戏！重头戏！！！”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胃口。
“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我们龙虎堂的分堂主赵立——失踪了！分堂不可一日无主！经上头大佬们一致决定——”
他猛地指向擂台，“今晚最后这场巅峰之战的胜者，将首接成为龙虎堂新任分堂主！！！”
“轰——！！！”
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整个地下空间瞬间炸开了锅！
惊呼声、狂喜的嚎叫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汇聚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分堂主？！我的天！一步登天啊！”
“龙虎堂的分堂主？在锦江横着走的存在！”
“妈的，老子要是年轻二十岁……”
“赵立？怎么没的？得罪谁了？”
“嘘……听说惹到了白骨大人，被……”
旁边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压低声音议论着，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
白骨？我心里冷笑一声。
阿熊这家伙，下手够黑，甩锅也甩得够干净。
看来不只是个莽夫。
“肃静！肃静！！”
主持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控制住场面，他抹了把汗，脸上兴奋的红光更盛，“现在！规则很简单！谁想当这个分堂主？站出来！挑战擂主！赢家通吃！第一位挑战者——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距离擂台最近、戴着诡异小丑面具的身影猛地翻过围绳，矫健地落在擂台上！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对着观众席发出刺耳的笑声，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挑衅意味十足。
“好！好一位勇敢的挑战者！！”
主持人立刻将话筒递到小丑男嘴边，“让我们为这位……小丑先生！欢呼！！！”
“嗷——！！！” 台下回应以更狂热的嘶吼。
“还有谁？！现在！立刻！上擂台！机不可失！！”
主持人煽动着。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戴着关公面具的大汉怒吼一声，跃上擂台。
没有废话，两人瞬间撞在一起！
小丑男的身手极其诡异狠辣！
他动作迅捷如鬼魅，力量却大得惊人！
一个刁钻的侧踢精准命中关公男膝弯，在其踉跄瞬间，一记带着破风声的重拳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
关公男哼都没哼一声，首挺挺栽倒！
小丑男没有丝毫停顿，狞笑着抬起穿着厚重皮靴的脚，对着对方的手腕、脚踝，狠厉地、精准地跺下！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
昏迷的关公男身体在剧痛中无意识地抽搐着。
小丑男最后像踢垃圾一样，一脚将其庞大的身躯踹下了擂台！
接下来的挑战者，无论是体型彪悍还是动作敏捷的，结局惊人的一致——上台，被小丑男以压倒性的优势迅速击倒，然后被残忍地踩断手脚，扔下擂台！
每一次骨裂声都伴随着观众席上更疯狂的呐喊和下注机器疯狂的按键声。
“这家伙……哪冒出来的？太狠了！”
“第一个敢上，没点真本事能行？我看他稳了！押他！”
“别急，再看看……庞哥还没上呢！”
旁边的人低声交流着，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恐惧。
我轻轻碰了碰庞文秀的肩膀：“文秀，这下注怎么玩？”
刚才被血腥场面吸引，没注意他。
庞文秀的状态很不对。
他整个人绷得像根弦，身体微微发抖，汗水早己浸透了他的T恤，在奥特曼面具下巴处汇聚成水滴落下。
他根本没听到我的话，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一排某个位置。
“文秀？”
我加重了语气，“担心你哥了？”
他这才猛地回神，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嗯……是有点。不过，我觉得那人不是我哥对手！”
他语气努力维持着信心，但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
“下注，”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解释道，“就是在选手输掉之前，随时可以押谁赢。看到座位旁边那些机器没？刷卡就行。这里的人，有钱的，赌命的，都好这一口。”
他指了指嵌在座位扶手上的小型投注终端。
“明白了。你哥什么时候上？我押他赢！” 我来了点兴致。
庞文秀指向第一排中间一个身影：“戴项羽面具那个，就是我哥，庞武兵。”
西楚霸王的面具？
气势倒是不弱。
但擂台上小丑男展现出的恐怖统治力，己经让跃跃欲试者望而却步。
十几分钟过去，再无人敢上台。
主持人有些急了，再次拿起话筒：“还有人吗？！挑战者在哪里？！没有的话，我可要开始倒数十个数了！十！九……”
第一排，一个戴着包拯面具的男人凑到庞武兵身边，焦急地低语：“庞哥！上吧！兄弟们里，就你有这个实力了！再不上就……”
他递过一瓶水。
戴着项羽面具的庞武兵沉默地接过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
我能看到他活动了一下右臂肩膀，动作带着明显的迟滞和痛楚。
他昨天角斗的伤还没好！
他似乎在权衡，在积蓄力量，眼神透过面具的孔洞，死死盯着擂台上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丑身影。
机会就在眼前，分堂堂主之位唾手可得！
但带着伤……庞武兵猛地将空水瓶捏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八！七！……”
主持人的倒数还在继续。
就在倒数到“五”时，庞武兵霍然起身！
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决然的压迫感，分开人群，一步跨上擂台台阶！
“吼——！！！”
观众席瞬间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主持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劈了叉：“来——了——！！！我们的‘西楚霸王’！！！！！”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角斗场百场不败的传奇！真正的角斗之王！今晚！究竟是神秘的小丑继续他的血腥统治？！还是我们的霸王重登王座？！巅峰对决！不死不休！！”
主持人用尽全身力气，将话筒指向天空：
“比——赛——开——始——！！！”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擂台顶端的射灯光芒似乎都更加刺眼。
全场数万道目光聚焦在擂台中央那两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上。
喧嚣声浪诡异地平息了一瞬，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冰冷的僵尸面具下，我的眼神也微微眯了起来。
庞武兵缓缓摆开了架势，右臂的动作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而对面的小丑男，则发出了更加尖锐、更加疯狂的狞笑，身体如毒蛇般微微弓起，蓄势待发！
空气，仿佛凝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