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教办公室里,那张原本宽敞的办公桌此刻却被半尺高的卷宗堆得满满当当,仿佛一座小山。而在这座小山旁边,一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有过多少烟雾缭绕的时光。
管教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雾缓缓升腾,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他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紧紧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卢力,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卢力低着头,不敢与管教的目光对视,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摆弄着衣角,显示出内心的不安。
“三天两头打架,你是不想好了?”管教的声音低沉而严厉,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刀疤站在卢力旁边,他用手捂着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他嘟囔着:“是他先动手的……”
“闭嘴!”管教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卷宗都差点散落开来。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王老师是来帮教你们的,你们居然敢对他动手动脚?”管教的语气越发严厉,“你们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等着关禁闭吧!”
卢力没说话,盯着墙上挂的“改造育人”标语。那字写得龙飞凤舞,右下角落款是“王建军”。这名字有点耳熟——对了,传达室老王头好像就叫这名。
从办公室出来,天己经擦黑了。卢力被勒令去扫操场,铁扫帚在水泥地上划出火星子。老王头拎着暖瓶从门房出来,看见他,停了脚步。
“小子,手劲挺大啊。”老头眯着眼,打量着卢力手腕上的旧疤,“跟刀疤那伙人犯冲,不怕吃暗亏?”
卢力没接话,扫帚往地上一杵:“您认识王亦可?”
“我孙女啊,那可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老王头一边说着,一边把暖瓶轻轻地放在了台阶上,仿佛那是一件珍贵的宝物。接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包旱烟,打开包装纸,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烟丝。
老王头熟练地卷起一支烟,他的手指显得有些粗糙,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这些老茧是他多年辛勤劳作的见证,也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尤其是他的指关节,异常突出,仿佛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一般。
“您以前……”卢力话没说完,就被老头打断了。
“以前在西边戈壁待过,”老头吐了口烟丝,“守过一阵子‘仓库’。”他说的“仓库”语气特别,卢力心里一动,想起爷爷提过的“特殊羁押点”,专门关那些“没法公审”的主儿。
“这监狱以前……”卢力试探着问。
“解放前是炮楼,解放后改造成监狱,”老头敲了敲烟锅,“十年前还关过几个‘老外’,戴黑头套的那种。后来上头说要规范化,就都挪到1字号去了。”
1字号!卢力想起老郑说过,1字号监区常年锁着,门口有武警站岗。他扫操场时见过那扇铁门,比别的监区都厚,门上还焊着十字形的钢筋。
“那些‘老外’犯了啥事儿?”卢力压低声音。
老头突然咳嗽起来,拿起暖瓶喝了口水:“忘了。人老了,记性不好。”他眼神飘向远处的1字号方向,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卢力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他刚想继续扫操场,老头突然拽住他胳膊,手指按在他手腕的旧疤上:“你这伤,像是手铐勒的,又不像。”
卢力心里一紧。那道疤是被捕时留下的,当时他被反铐在暖气片上,手腕被磨得见了骨。但老头的手指按上来时,他感觉那疤底下的血管在跳,跟看见黑油时一个反应。
“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老头松开手,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这地方看着是水泥地,底下埋着的东西,能吓破你的胆。”
他说完就拎起暖瓶往门房走,背影挺得笔首,不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头。
卢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站在戈壁滩上,手里握着把老式步枪,那枪栓的形状,跟老王头刚才卷旱烟时手指的弧度,出奇地像。
操场角落的探照灯突然亮了,光柱扫过1字号的铁门。卢力看见铁门上方的岗哨里,站着个戴钢盔的武警,怀里抱着的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