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课的铃声在监区响起来的时候,卢力正蹲在厕所角落刷瓷砖。肥皂水混着陈年尿垢,熏得他嗓子眼发紧。隔壁蹲位的老郑哼着跑调的样板戏,笤帚疙瘩在水泥地上划拉得刺啦响。
“今儿来的讲师听说嫩得能掐出水,”老郑压低声音,笤帚柄敲了敲隔板,“传达室老王头的孙女,大学生呢。”
卢力手里的钢丝球顿了顿。老王头他知道,总坐在铁门岗亭里,眯着眼看报纸,袖口永远挽得齐齐整整,不像个普通老头。前几天扫走廊时,他见过老头擦玻璃,那胳膊抬起来的弧度,稳得跟标尺似的,倒像是练过什么把式。
管教吹着哨子过来:“307的,别磨叽了,赶紧去礼堂!”
监区礼堂一股子旧木头味,屋顶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卢力找了个后排座位坐下,刚把搪瓷缸子放在脚边,就看见门口晃进个穿白衬衫的姑娘。
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斜地洒在礼堂里。在这片明亮的光线下,一个姑娘的身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头发被高高地扎成马尾,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手中紧紧抱着一摞厚厚的讲义,仿佛那是她的全部世界。鼻梁上的细边眼镜,给她增添了几分书卷气。
当她走进礼堂时,整个空间都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她吸引,原本嘈杂的讨论声也渐渐消失。
阳光如同一层金色的纱,轻轻地覆盖在她那件洁白的衬衫领口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华丽的披风。
在这短暂的寂静之后,礼堂里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那声音虽然轻微,但在安静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仿佛是人们对这位姑娘的美丽和气质所发出的赞叹。
姑娘站在讲台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开口:“大家好,我叫王亦可,今天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给大家讲解《刑法基础与社会再适应》这门课程。”
她的声音清亮而悦耳,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然而,细心的人还是能够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或许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吧。
卢力盯着她手腕上戴的银镯子,样式很古朴,刻着缠枝莲纹。这镯子他好像在哪见过——对了,上次在拘留所,一个偷文物的惯犯戴过类似的,说是老物件,能辟邪。
“看啥呢?细皮嫩肉的大学生,够你瞅一辈子不?”旁边突然伸过来只胳膊,拍在卢力肩膀上。卢力扭头,看见刀疤咧着嘴,脸上那道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青。刀疤旁边的黑痣正抠着牙,眼睛首勾勾盯着王亦可的白衬衫下摆。
王亦可刚讲到“犯罪中止”的定义,黑痣突然举手:“老师,要是我在大街上瞅见个美女,没忍住摸了一把,算啥罪?”
礼堂里哄笑起来。王亦可的脸“腾”地红了,手指绞着讲义角:“这位……同学,请注意课堂纪律。”
“嘿,还‘同学’呢,”刀疤跟着起哄,把椅子往前一挪,“老师你这镯子挺好看,跟我奶奶那只似的,要不摘下来让哥瞧瞧真假?”
他说着就站起来,晃悠着往讲台走。王亦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黑板上。卢力看见她眼里的慌乱,跟那晚巷口黄丽萍被堵住时一个样。
“坐下。”卢力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砸在地上。
刀疤突然愣住了,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卢力那张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脸上。只见卢力双手紧紧攥着椅子腿,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一般。
"咋的?新来的,你还想英雄救美不成?"刀疤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去拽王亦可的胳膊,嘴里还嘟囔着,"老子不过就是摸一下,能咋的?"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卢力突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伴随着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卢力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两步就冲到了讲台前。
就在刀疤的手即将碰到王亦可手腕的一刹那,卢力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出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刀疤的后颈。
"我让你坐下!"卢力的声音冷酷至极,仿佛来自寒冬腊月的寒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狠狠地扣进了刀疤后颈的肉里。
刀疤猝不及防,被卢力这突如其来的一抓疼得"嗷"地叫出了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额头险些就狠狠地撞在了讲台上。
一旁的黑痣见状,见自己的同伙吃了亏,二话不说,顺手抄起旁边桌上的搪瓷缸子,如同一颗炮弹一样狠狠地砸向卢力。
卢力眼疾手快,侧身一闪,轻松地避开了这一击。只听"哐当"一声脆响,搪瓷缸子砸在了墙上,瞬间西分五裂,碎瓷片像天女散花一样西处飞溅,其中不少都溅到了王亦可的裙子上。
“反了!都反了!”正在这时候,管教的吼声从门口传来,警棍拍在门框上啪啪响。卢力松开刀疤,往后退了两步,看见王亦可蹲在地上,捡着碎瓷片,手指被划破了道口子,渗出血珠。
“卢力!刀疤!黑痣!跟我去办公室!”管教揪着卢力的后领,把他往门外拽。路过王亦可身边时,卢力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子歪了,缠枝莲纹上沾了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