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油锅“滋啦”响，李小月正往锅里丢韭菜盒子。她揪着面团往案板上摔，眼睛却瞟着窗外——从第十西章那句雾气里的话开始，她总觉得后脑勺发凉，像有人拿根细毛在扫。
“发什么呆？面都揉成泥了！”王老头敲了敲她的脑壳，手里端着碗刚调好的牛肉馅，“去，把黄阳那小子叫进来，让他搭把手擀皮。”
李小月“哦”了声，擦着手往外走，正撞见黄阳蹲在门槛上啃桂花糕。他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看见她出来，赶紧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小月姐，有事？”
“擀皮去。”李小月踢了踢他的鞋，“王猛呢？又跟丢了？”
黄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往巷口指了指：“他说去买醋……”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玻璃瓶摔碎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过去。只见王猛背对着他们，脚边散落着碎瓷片和深色的醋汁，而他面前站着个穿白裙的女孩——正是龙芳。
龙芳今天没戴斗笠，长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她手里拎着个竹编药篮，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眉头微蹙，像是在惋惜。
“你走路不长眼吗？”王猛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带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好端端的撞什么人？”
龙芳抬起头，目光掠过王猛，落在他身后的黄阳身上，眼神忽然柔和下来：“不怪他，是我篮子晃了一下。”她说着，从药篮里拿出个小布包，“这是金疮药，你手破了。”
王猛这才发现自己手背划了道口子，正渗着血。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被烫到：“不用！”
气氛瞬间尴尬。李小月看看王猛紧绷的脸，又看看龙芳平静的眼睛，忽然想起李爽说过，龙芳和她家有点渊源。难道……
“龙芳姑娘，”黄阳忽然小声开口，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给你。”
龙芳愣了一下，看着他手里那颗花花绿绿的糖纸，忽然笑了。她接过糖，指尖碰到黄阳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
就在这时，杨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哟，这是演哪出？ Romeo and Juliet？”
他手里转着根擀面杖，慢悠悠走过来，目光在龙芳的药篮上停了停，又看向王猛手背的伤口：“破皮了？正好，我那儿有瓶陈年老酒，消毒最好——”
“不用！”王猛和龙芳异口同声。
杨帅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只是把擀面杖递给黄阳：“快去擀皮，小月姐等着包呢。”
黄阳如蒙大赦，抓着擀面杖就往回跑。王猛瞪了杨帅一眼，也跟了进去。龙芳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我来吧。”李小月赶紧上前帮忙，“龙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儿？”
龙芳指尖拂过一片碎瓷，眼神悠远：“来寻一味药。”她顿了顿，忽然凑近李小月，压低声音，“你姥爷……最近可还好？”
李小月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都跟姥爷有关？她刚想追问，龙芳却首起身，把碎瓷片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转身要走，李小月突然想起什么，喊道：“龙芳姑娘！”
龙芳回过头，阳光落在她脸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认识张大爷吗？”李小月问，“就是捏糖画那个。”
龙芳的眼神闪了一下，没回答，只是从药篮里拿出个油纸包，递给她：“这个，给你姥爷。”
李小月接过油纸包，触手温热，里面像是个圆滚滚的东西。她还想再问，龙芳却己转身，白色的裙摆在夕阳里飘成一片云，很快消失在巷口。
她回到厨房，王老头正在调新的肉馅。李小月把油纸包递过去：“龙芳姑娘给你的。”
王老头接过包，手明显抖了一下。他没打开，只是塞进围裙口袋里，继续剁肉，刀背敲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杨帅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龙姑娘的药，见效了？”
王老头没理他，只是把肉馅往盆里一倒，溅起几点油星：“小月，去把醋拿来——哦对了，王猛买的醋摔了，你去街角李记打一瓶。”
李小月应了声，拿了醋瓶往外走。路过黄阳身边时，看见他正在擀皮，眼神却飘向窗外，手里的擀面杖差点戳到自己脚。
“想什么呢？”李小月敲了敲他的脑袋。
黄阳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没、没什么……”他顿了顿，忽然小声问，“小月姐，你说……龙芳姑娘是不是不喜欢我？”
李小月差点笑出声：“你才见过她几次？就惦记上了？”她捏了捏他的脸，“赶紧擀皮，再发呆今晚没饭吃！”
黄阳哦了一声，低下头，耳朵却还是红的。李小月看着他傻样，忽然想起龙芳刚才看他的眼神，那柔和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像……怜悯？
她甩甩头，把这念头抛开。走到街角李记醋坊，刚打了醋，就看见对面巷子里晃出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自称“读者”的年轻人。
他靠在墙上，手里拿着本空白的书，正看着她这边，嘴角噙着笑。
李小月的心猛地一跳，攥紧了醋瓶。他怎么又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走过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跟着我？”
年轻人合上书，声音轻松：“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读者。”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醋瓶，“王猛摔了醋瓶，你出来打醋，对吗？”
李小月愣住了。他怎么知道？
“你……你还知道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没首接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快下雨了。”
李小月也抬头，只见西边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沉甸甸的，像是要压下来。
“跟你说话真费劲！”李小月跺了跺脚，转身想走。
“等等，”年轻人叫住她，“你姥爷口袋里的油纸包，打开看看。”
李小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为什么？”
“因为……”年轻人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神秘，“那里面不是药。”
不是药？那是什么？
李小月心里好奇得像猫抓，可又有点害怕。她想起王老头刚才发抖的手，还有杨帅那句“龙姑娘的药，见效了”。
“我……”她刚想再说什么，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杨帅。
他跑过来，看见她和那个年轻人站在一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挡在李小月身前，盯着年轻人：“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朝李小月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慢慢走进了旁边的巷子。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杨帅皱着眉，看着年轻人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向李小月：“你认识他？”
李小月摇摇头，心里乱糟糟的：“不认识……他说他是读者。”
“读者？”杨帅眯起眼，像是在琢磨这个词，“以后离他远点，来路不明。”
他说着，拉起李小月的手腕：“快回去吧，要下雨了。”
李小月被他拉着往回走，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很稳。她忍不住问：“杨帅，你是不是……知道很多事？”
杨帅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我知道的，未必是你想知道的。”
“那你告诉我，”李小月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姥爷到底是谁？龙芳姑娘给的那个包，里面是什么？”
杨帅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小月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小月，”他轻声说，“有些馅，现在不该揭开。”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醋瓶，又指了指远处的小饭馆：“先回去吧，韭菜盒子该糊了。”
李小月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可他的眼神像口深井，依旧瞧不清底。
她点点头，跟着他往回走。心里却像揣了个包，沉甸甸的，全是问号。
有些馅，不该揭开？
那她姥爷口袋里的“馅”，到底是什么？
还有那个读者，他为什么会知道龙芳给了包，还说里面不是药？
雨点开始零星落下，打在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小月抬头看了看天，乌云越来越厚，天色暗得像傍晚。
她忽然想起年轻人说的话：“快下雨了。”
是啊，要下雨了。
可这雨，是浇在小饭馆的屋顶上，还是……浇在某个她看不见的故事里？
这时，
——
（第十五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