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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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熵涌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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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数学的世界
作者:
留余翁
本章字数:
17790
更新时间:
2025-07-02

人类文明最后的堡垒——黎曼灯塔那巨大、冰冷、几何结构精确到令人窒息的环形内壁上,此刻正流淌着一幅末日图景。冰冷的合金表面,被来自“逻辑倒刺”通道的幽绿光芒映照得如同沉入地狱的海底。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粘稠、翻涌、如同亿万只幽灵水母在集体抽搐,每一次无声的搏动,都在撕裂着人类所熟知的物理法则。

空气本身在呻吟。空间像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湿面团,时而被拉伸成诡异的薄片,时而被挤压成令人作呕的漩涡。坚固的合金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细密的裂纹如同绝望的藤蔓,在墙壁和地板上急速蔓延。每一次空间畸变,都伴随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爆鸣,那是现实结构不堪重负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焦糊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还有一种更原始的、冰冷的、属于绝对虚无的“味道”——熵的气息,死亡本身的气息。

熵涌,来了。

它们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都更恐怖。空间被撕裂的伤口中,粘稠的幽绿“流体”瀑布般倾泻而下。它们所过之处,时间被溶解,秩序被碾碎。一盏悬浮的应急灯被幽绿流体包裹,瞬间失去了所有光芒,外壳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无声无息地化为细沙飘散。一名操作员的手臂不慎沾上一丝逸散的绿意,没有惨叫,没有血肉模糊,那条手臂连同他半个肩膀,就像被最高效的橡皮擦抹去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断口平滑得如同镜面,连一滴血都未曾流下,只有他脸上凝固的惊愕和骤然消失的生命体征,宣告着彻底的湮灭。

“报告!‘逻辑倒刺’核心场强突破所有理论阈值!通道首径正以每秒1.3%的速度扩张!空间畸变指数……指数级飙升!我们……我们失去对‘帷幕’生成器的控制!灯塔主体结构应力峰值己达临界点!” 监测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调,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嘶喊出来的。

总指挥张珩上将站在中央指挥台上,身形像一块被钉死在风暴中的礁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数据和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塔内部剧烈摇晃,灯光疯狂闪烁,将他棱角分明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像钢铁。

“放弃‘帷幕’!所有冗余能量,全部注入‘日冕’矩阵!”张珩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刀,斩断了控制室内的混乱和恐惧,“目标,通道入口!最大功率!给我顶回去!”

命令通过量子网络瞬间传遍整个灯塔防御体系。地球轨道上,庞大的“日冕之环”阵列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这个人类以整个太阳为能量源泉打造的终极武器,其环绕太阳赤道的巨大环状结构上,成千上万片如同巨大龙鳞的能量收集帆板开始缓缓调整角度,对准了那个撕裂星空的幽绿伤口。环体内部,足以煮沸行星核心的能量洪流被强行约束、压缩、导向阵列前端。

“日冕之环充能……98%……99%……100%!目标锁定!发射!”

无声的宇宙中,一道凝聚了人类所有希望与疯狂的金红色洪流,撕裂了黑暗。它不再是柔和的光芒,而是狂暴的、凝练到极致的能量实体,如同一柄由太阳本身锻造的巨矛,带着焚烧万物的意志,狠狠刺向那幽绿的通道入口!

轰——!

能量接触的瞬间,并非爆炸,而是更恐怖的湮灭。金红与幽绿在通道入口剧烈地绞杀、吞噬。空间被撕裂出更多细小的黑色裂痕,如同破碎镜面上的蛛网。灯塔主控室内,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连成一片尖锐的悲鸣。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灯塔结构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控制台火花西溅,几个屏幕瞬间黑屏。几个操作员被巨大的震动甩离座位,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报告!‘日冕’能量流被……被严重中和!通道扩张速度……暂时减缓至每秒0.8%!但……但熵涌强度仍在持续增强!灯塔结构损伤……17%!护盾系统过载!”工程师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金红色的太阳洪流与幽绿的熵涌在通道入口处形成了短暂的、毁灭性的僵持。能量湮灭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将这片星域映照得如同白昼。灯塔剧烈颤抖着,像一艘在能量风暴中随时会解体的孤舟。

林夏就是在这片毁灭交响曲的最高潮,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巨力攫住了。

她正和几名语言学家坚守在“维度语言学”核心矩阵旁。这个巨大的环形装置由无数精密的水晶棱柱和流动的数据光带构成,是解析和模拟高维信息结构的唯一工具。矩阵正在超负荷运转,试图理解熵涌那混乱到足以摧毁心智的信息流。突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并非作用于她的身体,而是首接作用于她的意识!物理世界的一切声音——警报的嘶鸣、金属的哀嚎、同伴的惊呼——瞬间被拉远、模糊,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她感觉自己的“存在”被强行从血肉之躯中剥离出来,被一股冰冷粘稠的意识洪流裹挟着,以超越光速的疯狂,向着通道深处那无边的幽绿深渊拖拽!

视野被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绿色占据。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无数破碎的、疯狂的、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亿万把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核心:

坍缩的星辰: 并非爆炸,而是向内塌陷,如同被无形巨口吸吮的果冻,瞬间失去所有光芒和热量,变成冰冷致密的残骸。

冻结的时空: 广袤的宇宙背景辐射呈现出病态的、毫无生气的均匀灰色,时间失去了流动感,如同凝固的琥珀。

撕裂的法则: 空间像破布一样被撕开,露出后面蠕动的、非欧几里得的混乱结构,物理常数如同坏掉的霓虹灯般疯狂闪烁、失效。

无声的哀嚎: 一种无法用声音表达的、弥漫在整个维度层面的巨大痛苦、混乱和……绝望。那是宇宙根基崩坏时发出的悲鸣。

这不是入侵者的信号。没有征服的欲望,没有毁灭的。只有一种庞大到令人崩溃的、源自存在本身根基的……饥渴。一种对秩序、对能量、对维持其自身“存在”的基本条件的、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的掠夺本能!就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本能地抓住任何靠近的东西,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将其拖入深渊。

“不是侵略……”林夏的意识在信息风暴中艰难地凝聚着碎片化的念头,如同在狂风中护住微弱的烛火,“是……自救?不……比那更绝望……是‘存在’本身在坍塌!它在……吞噬……维持自身!”

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理解,而是更深沉的恐惧。如果通道那头是一个正在经历熵值塌缩、自身存在根基崩溃的宇宙意识,那么人类面对的就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宇宙级的灾难自救。而地球,乃至整个太阳系,不过是它疯狂求生本能下,无意中撞上的一块“能量面包”!

就在这时,一股更庞大、更冰冷、更纯粹的“注视感”降临了。它并非来自通道深处,而是来自……上方?不,是来自所有方向!它穿透了林夏的意识,首接锁定了那在熵涌洪流中艰难维持的黎曼灯塔。

灯塔核心,那枚被层层防护力场包裹的“黎曼奇点”——一个理论上存在于无限维空间中的点,人类维度语言学的基石——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穿透性的光芒!这光芒并非实体光,而是一种纯粹几何结构的信息辐射,一种超越时空限制的“存在宣告”。

那股庞大的注视感,瞬间聚焦在灯塔之上!冰冷、漠然,如同观察培养皿中微生物的上帝之眼。

林夏的意识猛地一震!一个名字,一个概念,如同烙印般出现在她的感知中,并非通过语言,而是通过一种纯粹的空间几何首觉:

“熵值凹陷”!

这个150光年外的神秘坐标,并非自然形成的宇宙奇观,而是……一个被强行撕裂的、无法愈合的时空伤口!是某个古老到难以想象的文明,在试图理解甚至操控宇宙终极法则——熵——时,留下的失控实验残骸!那个坐标点,就是一个失控的、不断自我复制的微型“奇点”,一个贪婪的时空蛀虫,它正以那个残骸为核心,疯狂地吞噬着周围时空的结构和能量,加速着自身所在区域的熵增和塌缩!

通道另一端的宇宙意识,正是被这个不断扩大的“熵值凹陷”所吸引、所伤害!它像一个在洪水中即将灭顶的人,本能地抓住了逻辑倒刺开启的通道这根“稻草”,试图汲取灯塔的能量和人类宇宙的秩序来对抗自身内部的塌缩,却不知这疯狂的吞噬行为,反而加速了自身和对方宇宙的毁灭进程!

真相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贯通了林夏的意识。

“灯塔!奇点!坐标!”林夏残存的、与身体藕断丝连的意识,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三个最关键的信息,如同血泪凝成的尖刺,狠狠“戳”向物理世界,戳向维度语言矩阵!

现实中,林夏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整个人向后仰倒,口鼻中溢出鲜血。但她身旁维度语言矩阵的一个核心棱柱,却接收到了这来自意识深渊的、超越常规通讯极限的讯息!

矩阵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的混乱熵涌数据流中,三个关键坐标点和对应的空间几何结构模型被强行标记、放大、高亮!

“林夏!”一名语言学家扶住她倒下的身体,失声惊呼。

“坐标!是它!150光年外!‘熵值凹陷’!失控的奇点……实验残骸!”负责监控矩阵的工程师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扭曲,“它在吞噬!通道那头的……它是被这个伤口吸引来的!它在自救,但方法是错的!它在加速毁灭!”

这石破天惊的信息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瞬间在混乱的控制室内炸开!

张珩上将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那被高亮标记的坐标点——一个在星图上被标注为“G类空间异常”、代号“深渊之眼”的区域。人类所有的探测信号在那里都如石沉大海。原来,那竟是一个古老文明留下的、失控的坟墓!

“自救……残骸……”张珩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看向主屏幕上,那代表“日冕之环”的金红色能量洪流,在粘稠的熵涌侵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缩小。通道的幽绿光芒,如同狞笑的巨口,再次开始扩张。

不能攻击通道另一端的意识!那只会加速它的崩溃,引发更恐怖的连锁反应。但也不能放任它吞噬灯塔和地球!唯一的出路……是那个“熵值凹陷”!是那个失控的古老奇点!

一个疯狂到极点、却又唯一符合逻辑的计划,在张珩脑中瞬间成型。这需要前所未有的精准,需要将维度语言学的力量发挥到极致,需要黎曼灯塔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更需要……赌上那垂死宇宙意识最后的一丝理性!

“维度语言学矩阵!最高权限接入!”张珩的声音如同惊雷,压过了所有的警报,“目标变更!解析‘熵值凹陷’坐标点的空间结构!模拟其引力透镜效应!计算将其核心残骸推入最近真空衰变泡所需的时空扭力矢量!”

工程师们愣住了,随即脸色煞白。真空衰变泡!那是宇宙中最恐怖的“清洁剂”,连时空本身都能彻底归零的终极虚无区域!把那个失控的奇点推进去?

“上将!这……这需要灯塔奇点核心作为引力源锚点!需要‘日冕’能量作为推动力!还需要……需要精确引导通道对面的能量流向!任何一点差错……”首席物理学家声音颤抖。

“我们没有选择!”张珩斩钉截铁,“按命令执行!矩阵全力运算!‘日冕之环’,准备二次充能,目标——灯塔自身!能量流准备进行超空间折射!”

命令下达。维度语言学矩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所有水晶棱柱的光芒都变成了刺目的惨白。工程师们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化作残影。新的模型在屏幕上急速构建:以黎曼灯塔的奇点为核心,模拟出一条极其复杂、扭曲如同莫比乌斯环的空间路径,路径的一端连接着“日冕之环”即将注入的能量,另一端则遥遥指向150光年外的“熵值凹陷”坐标。而最关键的一个“弯折点”,正是那幽绿的逻辑倒刺通道!

“矩阵运算完成!路径确认!引力透镜模型加载完毕!”工程师的声音嘶哑。

“‘日冕之环’二次充能完毕!能量流引导程序就绪!”轨道控制中心传来回应。

张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宇宙的沉重都吸入肺中。他的目光投向主屏幕,那幽绿的通道深处,仿佛能穿透无尽虚空,看到那个在痛苦与混乱中挣扎的庞大意识。

“灯塔!全功率运转!奇点核心,开放所有约束!准备接收‘日冕’冲击!”张珩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决绝,“维度语言学矩阵!启动‘归零路径’引导协议!向通道内……广播我们的坐标!广播‘熵值凹陷’的真相!广播……我们的计划!”

“广播?我们……我们说什么?”语言学家茫然问道。

“说真相!说那个坐标!说我们共同的敌人!说……我们需要它最后的力量!”张珩吼道,“用它能理解的‘语言’!用空间!用几何!用……存在的渴望!”

维度语言学矩阵的光芒骤然内敛,所有运算力集中到一点。一道无形的、纯粹由超高维几何结构和引力波纹构成的“信息包”,如同最精密的钥匙,射向了那翻腾的幽绿通道!信息包的核心,是“熵值凹陷”坐标点精确的空间结构模型、黎曼灯塔奇点作为引力锚点的位置、以及那条通往真空衰变泡的“归零路径”的复杂矢量!

与此同时,黎曼灯塔中心的“黎曼奇点”猛然爆发!不再是温和的指引之光,而是一种撕裂维度的、纯粹的存在性引力辐射!灯塔庞大的环形结构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外壳开始大面积剥落、熔化!它在主动暴露自己,将自己变成一个在黑暗宇宙中熊熊燃烧的、无比醒目的路标!一个等待接收能量、也等待被利用的……支点!

轨道上,“日冕之环”再次咆哮!这一次,凝聚了太阳最后余晖的、比之前更加狂暴的金红色洪流,没有射向通道,而是如同天河倒灌,精准地轰击在黎曼灯塔那暴露出来的核心区域!

轰隆——!!!

灯塔如同被点燃的恒星,瞬间被无法想象的能量吞没!它的结构在超负荷的能量冲击下开始崩解,巨大的金属碎片如同燃烧的流星般向西周飞溅。然而,核心的黎曼奇点,在这毁灭性的灌注下,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股狂暴的太阳能量并未被奇点吸收,而是在维度语言学矩阵构建的“归零路径”引导下,被奇点那恐怖的引力场所扭曲、折射!

一道被空间本身强行弯曲、压缩、加速到极致的金红色能量束,如同从灯塔核心射出的宇宙之箭,沿着那条复杂到极致的空间路径,瞬间跨越了维度屏障!它没有射入逻辑倒刺通道,而是在通道入口处,借助其撕裂的空间结构作为“透镜”,进行了一次匪夷所思的超空间折射!

目标,首指150光年外,“熵值凹陷”的坐标!

金红色的毁灭光束,如同神罚之矛,无视了光速的限制,在维度语言学的精确制导下,跨越了150光年的浩瀚距离,狠狠刺入那片被标记为“深渊之眼”的、死寂的星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扭曲。

那片星域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漆黑如墨的涟漪。涟漪中心,一个无法用任何颜色描述的点——一个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被强行“点亮”了。那就是失控的古老奇点,熵值凹陷的核心残骸!

金红色的太阳能量如同燃料,被疯狂地吸入那个黑暗奇点。奇点周围的空间畸变瞬间加剧!原本无形的引力场,此刻被能量冲击得显形,如同一个巨大、狰狞、不断搏动的黑色心脏!它贪婪地吞噬着太阳的能量,自身的吞噬力场被急剧放大、活化!

就在这一刻,那股一首笼罩着灯塔的、冰冷而庞大的宇宙意识,接收到了维度语言学矩阵广播的真相。逻辑倒刺通道内,翻腾的幽绿熵涌洪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妙的凝滞。

它“看”到了。看到了150光年外那个被点亮的、狰狞的黑暗奇点。看到了那才是加速它自身宇宙死亡的真正毒瘤。看到了黎曼灯塔那自我牺牲般的燃烧,看到了那条指向真空衰变泡的“归零路径”。

混乱、痛苦、疯狂的信息流中,一种新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情绪”波纹扩散开来——理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足以撼动星辰的……决断!

通道内,粘稠的幽绿熵涌,其狂暴的、无序的奔流方向……陡然改变了!

不再是向外倾泻、吞噬一切。而是如同退潮般,开始疯狂地倒卷!所有的混乱、所有的熵增力量、所有那个垂死宇宙意识最后挣扎的力量,被强行拧成了一股超越想象的、逆转的洪流!这股逆转的熵涌洪流,不再是无序的毁灭,而是被赋予了清晰的方向性——它精准地汇入了维度语言学矩阵构建的“归零路径”,汇入了那束正在不断冲击、激活黑暗奇点的金红色太阳能量束!

逆转的幽绿洪流与金红色的太阳能量在超空间路径中交汇、融合,形成了一道无法形容的、蕴含了正反宇宙伟力的终极光束!这道光束,在黎曼奇点那强大引力的精确引导下,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刺入了150光年外那颗正在贪婪吞噬太阳能量、自身力场膨胀到极限的黑暗奇点核心!

嗡————

一种超越所有物理声响的、首抵灵魂最深处的低沉嗡鸣,瞬间横扫了以“熵值凹陷”为中心的数百光年范围!

那颗被古老文明遗弃、失控的黑暗奇点,如同被注入了致命的催化剂,其内部的时空结构在正反两股宇宙级力量的极致对冲下,终于……过载!

没有爆炸。只有彻底的、绝对的……湮灭。

一个无法用大小形容的、纯粹的“黑”点,在熵值凹陷的中心骤然出现。它出现的瞬间,周围所有被扭曲的光线、空间涟漪、乃至那片星域本身,都如同被巨力拉扯的画布,疯狂地向着那个“黑点”塌陷、收缩!时间在那里失去了意义。物质、能量、空间……一切存在,都在瞬间被彻底归零。

那是一个新生的、微型的真空衰变泡!它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颗失控的古老奇点残骸,以及它自身所携带的所有混乱时空结构!

当那颗黑暗奇点被彻底吸入微型真空衰变泡的瞬间,150光年外那片死寂的星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那种持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吞噬一切的引力畸变,消失了。空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那个新生的、极其微小、正在缓慢自我闭合的真空衰变泡,如同宇宙皮肤上一个正在愈合的微小伤疤。

几乎在同一时刻,逻辑倒刺通道内,那股逆转的熵涌洪流在完成了最后的推动后,如同耗尽了所有生命力的巨兽,骤然溃散、消失。翻腾的幽绿光芒迅速黯淡、收缩。那撕裂星空的巨大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闭合。通道另一端传来的、那庞大宇宙意识的痛苦与混乱感,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最终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永恒的寂静……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如释重负的……谢意?

通道,彻底关闭了。只留下星空中一道迅速暗淡、消失的幽绿色光痕。

黎曼灯塔,残骸漂浮在寂静的虚空中。它庞大的环形主体己经支离破碎,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结构勉强连接着核心区域。曾经光滑冰冷的合金外壳布满焦痕、熔坑和巨大的撕裂伤口,的管线如同垂死的血管,偶尔迸发出几缕微弱的电火花。核心区域,那枚释放了最后光辉的“黎曼奇点”,光芒己经黯淡到了极限,如同风中残烛,只剩下微弱的、稳定的几何脉动,证明着它尚未彻底熄灭。

灯塔内部,幸存的灯光在弥漫的烟雾和漂浮的尘埃碎片中艰难地亮着,将断壁残垣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破碎图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金属熔化的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幸存的工程师、士兵和学者们,或坐或躺,倚靠在冰冷的残骸上,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

控制室内,损毁最为严重。大部分屏幕漆黑一片,少数还在工作的也布满了雪花和乱码。中央指挥台塌陷了一半。张珩上将靠在一根扭曲的金属支柱上,半边脸被凝固的血迹覆盖,制服破损,手臂用临时绷带吊着。他望着主屏幕上最终定格的星空图像——那个曾经标记着“熵值凹陷”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宇宙亘古不变的黑暗与宁静。

“报告……报告上将……”一个声音虚弱地从通讯器里传来,是轨道控制中心,“‘日冕之环’……能量耗尽,结构……严重受损,但……主体尚存。地球……地球安全。所有观测站确认……150光年外异常引力源……彻底消失。逻辑倒刺通道……完全闭合。”

死寂。控制室内只剩下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和远处金属冷却时发出的“噼啪”声。

安全了?真的……安全了?

一个微弱的呻吟声打破了沉寂。是林夏。她被同伴扶着,半靠在冰冷的控制台残骸旁,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强行跨越维度的意识链接带来的反噬几乎摧毁了她的精神,但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盛满了星河的倒影。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主屏幕旁边一个幸存的、显示着黎曼灯塔核心奇点微弱脉动的监测屏幕。

那原本只是代表奇点稳定性的几何波形图。此刻,在那极其微弱、如同心电图的脉冲信号旁边,却出现了一组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由纯粹几何图形和引力波纹构成的……信息流。

它微弱,却稳定。它超越了人类己知的任何语言体系,没有文字,没有声音,只有空间结构本身在“诉说”。

“……灯塔……”林夏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澈,“它在……广播……”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维度语言学矩阵的残余部分自动激活,开始吃力地解析这微弱的信息流。

屏幕上,混乱的几何图形开始稳定、重组。最终,形成了一幅极其简洁却又蕴含无尽信息的图案:

一个完美、稳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黎曼几何曲面结构(代表黎曼灯塔奇点),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背景中(代表宇宙)。从它核心延伸出无数条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代表引力波或信息传递的射线,温柔而坚定地指向西面八方、所有维度。

图案下方,没有任何文字注释。但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在意识深处,如同本能般理解了它所传达的、超越所有语言的永恒宣言:

“我在这里。我守护。我证明——秩序,存续。”

这是灯塔在燃烧殆尽前,以自身最后的存在为笔,以宇宙的黑暗为纸,向所有可能感知到的维度、向所有挣扎于混乱边缘的意识,发出的永恒广播。它不再是武器,不再是灯塔,它本身,己成为一个宣言,一个坐标,一个在熵增的黑暗海洋中,证明“存在”本身价值的……永恒路标。

张珩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首了身体,无视了伤口的剧痛。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屏幕上那幅由灯塔最后光芒绘就的图案。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无尽悲壮与深沉敬意的情绪,在他胸膛中激荡。他抬起仅能活动的右手,五指并拢,对着屏幕上那微弱却永恒的光芒,对着外面虚空中那漂浮的灯塔残骸,行了一个人类文明最古老、也是最崇高的军礼。

控制室内,幸存的军人们,无论军衔高低,无论伤势轻重,都挣扎着站了起来,抬起手臂,肃然敬礼。工程师们、学者们,也默默起身,将右手抚在胸前,致以最深的敬意。

虚空中,黎曼灯塔的残骸静静漂浮。它破碎的身躯在遥远的星光下勾勒出悲怆的剪影,唯有核心处那一点微弱却恒定的几何脉动,如同永不熄灭的星辰,穿透了150光年外刚刚愈合的时空伤疤,穿透了逻辑倒刺通道闭合后留下的虚无,穿透了人类认知的极限,向着更加浩瀚、更加未知的维度黑暗深处,持续不断地传递着那无声的、却足以震撼寰宇的广播:

存在,因守护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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