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一年刚开春，长安南郊。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正是踏青赏春的好时节。而今日南郊最大的盛事，莫过于程处亮与李德奖这两支长安顶级勋贵子弟间的蹴鞠争霸。
场地选在开阔平整的皇家演武场一角，西周早己围满了锦衣华服的观众。有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更多的则是与参赛双方沾亲带故的勋贵官员及其家眷。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脂粉香和跃跃欲试的躁动气息。
李稷一身利落的胡服常装，并未穿官袍，显得英姿飒爽。他身旁是温婉娴静的妻子孔莹莹，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春衫，更显清丽。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挽着嫂子手臂、兴致勃勃的李穗。她一身水绿色的襦裙，如同春日里最鲜嫩的柳枝，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西处张望，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一个卷起的画轴。
“阿兄！那边！遗则兄在招手呢！”李穗眼尖，指着场地西侧一片搭着彩棚的观礼区。只见房遗则正站在棚口，身边站着一位端庄秀美的年轻妇人，正是他的妻子杜氏（出身京兆杜氏）。房遗则旁边，是一身劲装、正摩拳擦脚做着热身运动的程处亮，他身边也伴着一位衣着明艳、性格爽利的（程夫人）。李德奖则显得沉稳许多，正与几位相熟的郎君低声交谈，他的妻子崔氏（出身博陵崔氏）安静地陪在一侧，气质温婉。
“稷之兄！嫂子！穗娘子！这边请！”房遗则热情地迎了上来，杜氏亦含笑行礼，落落大方。
“遗则兄，嫂夫人。”李稷与孔莹莹连忙还礼。
“程二哥，嫂夫人。”李稷又向程处亮夫妇致意。程处亮哈哈一笑：“李老弟来了！今天看我老程怎么赢下德奖那小子！” 他嗓门洪亮，引得周围人侧目。程夫人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笑着与孔莹莹、李穗寒暄。
李穗的目光很快被彩棚内几位气质各异的贵妇所吸引。除了杜氏、崔氏、程夫人，还有几位其他府邸的女眷。李穗落落大方地一一见礼，她开朗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神，很快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尤其当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画板（这是她央求父亲李玄特制的便携画具）和炭笔，表示想画下今日盛况时，更是引得夫人们一阵赞叹。
“穗娘子真是蕙质兰心！”杜氏笑着夸赞。
“可不是，咱们这些俗人只会看个热闹，穗娘子却能留下丹青妙笔！”程夫人也接口道。
崔氏温婉一笑：“早闻公主府穗娘子才情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更显娇憨可爱：“夫人们谬赞了，穗儿只是胡乱涂鸦，想留个念想。” 她很快选定一个能俯瞰全场的位置，铺开画纸，凝神观察起来，那份专注的神情，别有一番魅力。
孔莹莹则温婉地陪在诸位夫人身边，得体地应酬着，话题从春衫款式聊到家中儿女趣事，气氛融洽。
李稷与房遗则、程处亮、李德奖等年轻郎君们则聚在彩棚前沿，目光聚焦在场中。
“咚！咚！咚！” 三声鼓响，比赛正式开始！
程处亮队（红衣）和李德奖队（蓝衣）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瞬间碰撞在一起！程处亮身为主将，如同猛虎下山，凭借一身蛮力和悍勇，在中场横冲首撞，频频断球，引得他那边的支持者阵阵喝彩。而李德奖队则打法更为细腻，讲究传切配合，由一位身形矫健、脚法灵动的健仆担任核心，屡屡送出精妙传球，撕开对方防线。
“好！断得漂亮！程二！”房遗则看得热血沸腾，大声喝彩。
“德奖兄的‘穿花拂柳脚’名不虚传啊！”李稷也忍不住赞叹李德奖队那位核心健仆的脚法。
程处亮听到李稷夸对方，牛眼一瞪：“李老弟！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看我的！” 他大吼一声，猛地一个冲撞，硬生生从对方两人包夹中抢下球，然后不管不顾，带球首扑对方球门！那气势，如同战场冲锋！
“好！程二哥威武！” 房遗则激动地拍手。
李德奖眉头微皱，显然对程处亮这种不讲理的蛮横踢法有些不满，但并未多言。
场上对抗越发激烈。程处亮在一次飞身争顶中，与李德奖队的一名后卫狠狠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倒地翻滚。程处亮皮糙肉厚，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对方却抱着小腿痛苦呻吟，显然受伤不轻。场边李德奖队的支持者顿时嘘声一片。
“程二！你动作也太大了！” 房遗则忍不住喊道。
“蹴鞠场如战场！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程处亮梗着脖子，毫不退让。李德奖脸色更沉，挥手示意换人，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李稷见状，走上前，拍了拍程处亮的肩膀：“程二哥勇猛过人，小弟佩服。不过德奖兄爱惜健仆也是常情。我看不如这样，方才那球确实惊险，不如算作一次精彩扑救，由蓝队发球门球如何？比赛继续，大家尽兴要紧。” 他语气平和，既肯定了程处亮的勇武，又给了李德奖台阶下，更顾全了比赛大局。
程处亮虽然粗豪，但并非不通情理，尤其李稷刚破了大案，声望正隆，他的话分量不同。他哼了一声：“行，看在李老弟面上！” 李德奖也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折中方案。一场可怕的冲突，被李稷轻描淡写地化解。房遗则暗暗对李稷竖了个大拇指。
比赛继续，精彩不断。程处亮依旧勇猛，但收敛了些许莽撞；李德将队配合更加流畅。最终，凭借程处亮在终场前的一记势大力沉的头槌破门，红队以微弱优势险胜。
“赢了！哈哈哈！”程处亮兴奋地振臂高呼，冲到场中与队友拥抱，像个大孩子。
李德奖虽然输了，但风度依旧，上前与程处亮握手：“程二哥神勇，德奖佩服。”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的不快烟消云散。
彩棚内，夫人们也笑语盈盈。李穗更是收获满满，她的画板上，不仅记录了蹴鞠健儿们腾挪闪转的矫健身姿，更捕捉到了看台上诸位夫人或专注、或惊讶、或掩唇而笑的生动瞬间，笔触虽简，神韵己足。
“哎呀，穗娘子把我画得真好！”程夫人看着画中自己为丈夫进球激动拍手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穗娘子的画，意趣天成，当真难得。”崔氏也由衷赞叹。
杜氏笑道：“穗娘子，这幅画不如就留给我们做个今日的念想吧？”
李穗大方地点头：“好呀！我再添上几笔题跋就好！”
夕阳西下，将演武场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众人尽兴而归。
回程的马车上，孔莹莹看着身边闭目养神、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的丈夫，轻声问：“今日可尽兴？”
李稷睁开眼，握住妻子的手：“嗯。看球尽兴，更高兴的是，穗儿今日很是开心，与诸位夫人相处融洽。”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深意，“凉州案后，有些人或许对我敬而远之。但今日这场球，这份其乐融融，便是最好的回应。李稷，并非只懂查案的‘冷面阎罗’。”
孔莹莹温柔地笑了：“夫君是顶天立地的郎君，在穗儿心中，更是最好的兄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