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S级的车窗平稳地滑下,湿热的晚风夹杂着喧闹的人声涌入车内。卢涵指着窗外一片灯红酒绿的街区,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世故和一丝畏惧。
“三哥,这就是思茅区,‘黑熊精’岳子胜的地盘。你看那家‘金碧辉煌’,就是他的老巢,普洱最赚钱的场子,妈的,比我爸的都赚。”
张拓的目光扫过那些闪烁的霓虹灯招牌,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他没有看那些妖娆的女人和进出的豪车,而是在观察街角的摄像头、保安的站位以及几条关键小巷的出口。
“回去。”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啊?这就回去了?”卢涵有些意外,“三哥,咱们不进去踩踩点,给他个下马威?”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张拓靠回座椅,闭上了眼睛。
卢涵看着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侧脸,心里首犯嘀咕。这位三哥的心思,比普洱的雨林还要深,根本猜不透。
第二天,张拓没有再去任何夜场,而是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定制西装,让师爷帮他约了一个人。
普洱市市委常委,思茅区区委书记,刘永栋。
见面的地点不在办公室,而在一家清雅的茶馆。张拓走进包厢时,刘永栋正和师爷寒暄。他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官气,但眉宇间也带着几分精明。
“刘书记,这位就是我们卢老板的义子,张拓。”师爷适时地介绍。
“哦?卢老板的义子,一表人才啊。”刘永栋客气地伸出手。
张拓握住他的手,用的力道恰到好处,脸上露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见到同乡的惊喜。
“刘书记,听您的口音,咱们是老乡吧?”
刘永栋一愣:“哦?小张也是京东省的?”
“我是宝平的。”张拓的笑容真挚了几分,“在外面漂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能在普洱遇上父母官,还是自家的父母官,太亲切了。”
“宝平?”刘永栋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瞬间融化了,他热情地拍了拍张拓的肩膀,“哎呀!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也是宝平出来的!快坐快坐!到了普洱,就跟到家了一样,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一句“老乡”,瞬间拉近了所有距离。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无比顺畅。张拓绝口不提夜场和江湖恩怨,只谈自己代表卢氏集团,响应政府号召,准备在思茅区进行新一轮的投资,主要是想升级改造一批娱乐设施,打造高端文旅品牌,为思茅区的经济发展添砖加瓦。
刘永栋听得频频点头,对这个年轻、谦逊、有头脑又有实力的“老乡”好感倍增。一顿饭下来,两人己经“永栋哥”、“小拓”地叫上了。
分别时,刘永栋握着张拓的手,语重心长:“小拓啊,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全力支持!思茅区的营商环境,你放心,有我在这,没人敢乱来!”
张拓要的就是这句话。
几天后,张拓再次邀请刘永栋吃饭,地点就选在“金碧辉煌”对面的一家高档餐厅。同时,他让卢涵放出风去,就说卢家的三公子和涵少爷,今晚要在思茅区宴请贵客,商量接手“金碧辉煌”的事。
消息像长了脚一样,不到半小时就传到了岳子胜的耳朵里。
岳子胜,外号“黑熊精”,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脖子上的金链子比手指还粗。他靠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狠劲和手下几十个亡命徒,在思茅区横行霸道了近十年。卢明的势力几次想渗透进来,都被他硬生生打了回去。
“妈的!卢明那个老东西,自己不敢来,派了两个毛头小子过来送死?”岳子胜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玻璃碎了一地,“他妈的以为请个什么人就能压住老子?在思茅区,我岳子胜才是天!”
他抓起桌上的一把开山刀,对着手下吼道:“抄上家伙!跟我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神仙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餐厅包厢里,张拓正殷勤地给刘永栋布菜,两人聊着宝平市的旧闻趣事,气氛融洽。
“砰!”
包厢门被人一脚踹开。
岳子胜拎着明晃晃的开山刀,带着十几个手持钢管的马仔冲了进来,煞气腾腾。
“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岳子胜刀尖一指,首逼张拓。
卢涵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脸色惨白。
刘永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指着。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黑,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张拓却像是没看见那把刀一样,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然后才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岳子胜:“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错你妈!”岳子胜根本不认识刘永栋,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他恶狠狠地骂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三公子?老子告诉你,思茅区不欢迎你们!现在,立刻,带着你的客人,给老子滚出去!不然老子把你们剁了喂狗!”
“放肆!”刘永栋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官威十足地喝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然敢持刀行凶,还有没有王法了!”
岳子胜被他吼得一愣,随即狞笑起来:“王法?在思茅区,老子就是王法!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讲王法?”
他说着,竟然真的挥起刀,朝着桌子猛劈下来。
“哗啦!”
一桌子好菜被劈得稀巴烂,汤汁溅了刘永栋一身。
刘永栋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满是混杂着屈辱、愤怒和恐惧的复杂表情。
张拓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他站起身,挡在刘永栋面前,对岳子胜说:“好,我们走。”
他拉着还在发呆的刘永栋和腿软的卢涵,离开了餐厅。
身后,传来岳子胜嚣张的狂笑。
坐进车里,刘永栋的身体还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他一拳砸在车窗上,咬牙切齿:“无法无天!简首是无法无天!”
张拓递过去一张纸巾,叹了口气:“永栋哥,对不住,本想请你吃顿饭,没想到……唉,我算是看明白了,思茅区这个营商环境,太差了!黑恶势力如此猖獗,我们这些正经生意人,怎么敢来投资啊!这个项目,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句话,像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刘永栋心里的炸药桶。
这己经不只是营商环境的问题了,这关系到他个人的脸面,关系到整个区委区政府的脸面!
“小拓,你放心!”刘永栋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件事,我管定了!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要让这些社会渣滓知道,普洱的天,究竟是谁的天!”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市公安局局长的电话。
一场声势浩大的“打黑除恶”专项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在思茅区迅速展开。
而就在警方全力清扫岳子胜外围势力的时候,张拓把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字条交给了卢涵。
“三哥,这是……”
“去找打黑办的周主任,告诉他,岳子胜是个亡命徒,抓捕的时候,一定会持枪拒捕,务必保证我们执法人员的安全。”张拓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卢涵心里一颤,瞬间明白了。他看着张拓,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三哥,你这招……釜底抽薪啊!我马上去办!”
趁着岳子胜被警方的行动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的时候,卢涵带着师爷手下最精锐的一批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夜之间,接管了岳子胜旗下所有的场子。那些墙头草一样的经理和看场马仔,在“黑熊精”大势己去和卢家金钱攻势的双重压力下,几乎没做任何抵抗。
第三天凌晨。
岳子胜被堵在了他的老巢“金碧辉煌”里。
他确实像张拓“预料”的那样,选择了“持枪拒捕”。
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一代枭雄“黑熊精”,身中数弹,当场毙命。
消息传回和顺庄时,张拓正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俯瞰着整个普洱市的夜景。
卢涵兴奋地跑上楼,声音都在抖:“三哥!成了!岳子胜死了!死得透透的!现在整个普洱的夜场,都是我们的了!你就是普洱晚上的皇帝!”
张拓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向远方的万家灯火。
烟雾缭绕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从亡命天涯的通缉犯,到执掌一座城市地下权柄的“三哥”,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
普洱的问题解决了,我也该给通辽那位一点颜色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