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摔得生疼,冰冷坚硬的触感刺穿麻木。零艰难地撑起眼皮,劣质工装的布料在粗粝的地板上摩擦着发出撕裂般的哀鸣。嘴里铁锈混着甜腥的余味还在,左胸皮下的粉色光点搏动微弱,但存在感像根刺扎在神经里。
视野从撞击的眩晕中艰难聚焦。
幽绿的光线像粘稠的泥沼,填满整个空间。不是乐园里那种廉价霓虹,而是实验室专用的、带着无菌消毒感的冷绿照明。空气里没有霉味尘埃,充斥着浓烈的消毒剂、冷金属、还有某种无法形容的、如同密封血库深处逸散出的微弱腥甜。背景里,低沉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持续作响,如同无数精密设备在休眠中同步呼吸。
他身处一条狭窄的金属通道。墙壁是深灰色的哑光合金,布满规整的管线槽和接口阀门。通道前方十几米处,空间陡然拓宽,形成一个圆形的控制台区域。控制台呈环形,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由透明高强度材料构成的、浸泡在淡绿色粘稠营养液中的——
零的呼吸瞬间窒住。
那是……人。
不是一个。至少六个。
巨大透明槽体如同竖立的巨棺,排列成一个冰冷的半圆。每一个槽体里,都悬浮浸泡着一个赤裸的人体!
苍白,年轻,湿漉漉的黑发紧贴着头皮,双目紧闭如同陷入长眠。五官轮廓熟悉到令人心头发毛——每一个细微的弧度,眉骨的高度,鼻尖的倾斜度,都与他自己的脸一模一样!零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布满污垢的手,又骇然抬头看向那些浸泡在营养液中的身体——不止是脸!那肩膀的宽度,锁骨凹陷的阴影,手臂肌肉的线条走向……几乎就是他被按在实验台剥去衣服、印上烙印时的冰冷倒影!
初代?
编号Zero?
阿强那个破烂“员工休息室”地下,连接着造物主的遗产库?
零感觉自己像跌进了万花筒碎片的冰窟,无数被切割的记忆片段在脑中疯狂冲撞:冰冷拘束带,悬在胸前的探针,排异的剧痛,鸟喙面具下沙哑的指令……碎片闪烁!
【……沙漏核心接口启动——编号Zero——初代——‘空腔铸造’——植入NCM-09型神经锚定模块……】
难道“温迪戈”……这撕裂规则的本能烙印……从源头就写在这些苍白复制品的基因模版里?还是……被强行刻进去的?!
身体比思绪更快!他猛地翻身伏地!如同受惊的野兽贴紧冰冷的金属地板!指尖抠进地面接缝里。暴露!绝对的暴露!在这个如同基因坟场的核心,每一道绿光都像扫描探针!
就在这时——
嗡!
刺目的红光猛地扫过环形控制台!光线来自控制台中央一块斜立的巨大电子显示屏。屏幕原本是休眠的漆黑,此刻骤然亮起,猩红的光芒如同警报的血口!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毫无波澜地从墙壁的扩音器中流淌出来,每个字都像冻硬的石子砸在寂静里:
“检测到外部变量侵入——核心区L-7克隆阵列储藏库!”
“变量识别:编号Zero-本体(型号:劣等品,状态:高污染不稳定)!”
“威胁等级评估……最高!”
“启动……清除协议:……”
清除?!
零全身肌肉绷紧!后背鞭痕的寒意尚未散去,胸口的粉色光点却骤然加速搏动!粘稠冰冷的甜腥气再次灌满鼻腔!污染应激!两种足以撕裂他的力量在体内剧烈冲撞,反而形成一股毁灭前的疯狂战栗!他死死盯着那猩红的屏幕,寻找着反击的路径——任何路径!
但合成音的后续指令却诡异的停顿了,发出一阵滋滋的微弱电流干扰杂音。
几秒死寂后,猩红屏幕突然一闪!画面切换!不再是冰冷的警报界面!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极其混乱的、花里胡哨的……动画界面?!
背景是刺眼的粉红,上面用荧光蓝和亮黄画着歪歪扭扭的糖果和彩虹!屏幕正中,一个由像素方块构成的巨大金色皇冠正如同廉价霓虹灯般疯狂闪烁!下面一行荧光粉的字体滚动:
【热烈祝贺!参赛者零!获得‘永恒乐园·核心噩梦剧场’终幕挑战——‘王冠守卫战’!特邀嘉宾资格!】
零:“…………”
【温馨提示:本场剧目极度危险!极度混乱!奖品也极度丰厚——包括(但不限于):解决你胸前那颗‘小心心’的方案、以及离开这片破地方的‘狗洞’线索哦~】
【演出即将开始!倒计时!五!】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语气却变得……轻佻?像精神分裂的报幕机器:
“哔!剧目《王冠守护者大乱斗》加载完成!”
“场地:中央噩梦放映厅(未解锁)!”
“规则核心:谁先破防谁就输!”(重点加粗!标红!放大!)
“终幕挑战加载中……正在强制锁定您的专属搭档……请稍候……滋滋……”
强制锁定搭档?这鬼地方还能抓谁来?
零的疑惑很快被震耳欲聋的声响轰成碎片!
轰——隆!!!
不是爆炸!是如同万吨闸门被瞬间冲垮的、混合着金属断裂和机械液压系统彻底崩盘的刺耳噪音!方向——零和克隆槽所在的环形控制台后方那堵厚重的金属墙壁!
合金墙壁如同被无形的攻城巨锤砸中!瞬间向内爆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豁口!刺鼻的浓烟、断裂的电线火花如同喷泉般涌出!烟尘弥漫!而在浓烟与火光的最前端,一个庞大臃肿到极限的、如同肉弹战车般的轮廓,如同失控的货车头,狠狠撞碎最后的障碍物,翻滚着,重重砸在零身边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咚!!!
整个实验室都随之震颤!环形控制台上的巨大电子屏疯狂闪烁警报红光!巨大的透明克隆槽体在冲击波下剧烈摇晃!
零被爆炸冲击波狠狠掀飞,后背撞在冰凉的克隆槽外壁,刺骨的冰冷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顾不得疼痛,死死盯着浓烟中滚落出来的庞然大物。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巨大的?河马?
至少形态上是河马玩偶的轮廓。高约三米,长度超过五米,通体覆盖着短绒的、脏兮兮的灰蓝色毛绒布。粗壮无比的西条腿(短得比例失调)半蜷在地上,巨大的头部几乎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两颗巨大的塑料眼睛像两颗廉价的磨砂玻璃珠,空洞无神。巨大的嘴巴咧开着,用一个极其粗劣的蓝色缝合线歪歪扭扭地固定成一个“微笑”的形状。臃肿的腰腹如同充了过量空气的气球,随时会撑破。
最关键的是,那灰蓝色毛绒布覆盖的——屁股位置?一条横贯整个后臀的巨大撕裂口赫然在目!如同被人用巨大的剪刀从中剪开!边缘还残留着清晰的焦黑灼烧痕迹!裂口之内,不再是之前女武神玩偶体内那种闪烁微光的银灰色坚韧填充物,而是一种……闪烁着某种墨绿色规则碎屑微光的、类似厚重凝胶态的、不断缓慢蠕动的黑色填充物质?裂开的边缘,偶尔还有几根断裂的、闪烁着电弧的细导线探出……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规则能量烧蚀后的臭氧气味和冷气中混杂的……更细微的冰晶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女武神?!
它被强制转换成了……裂臀河马?!
零胸口皮下的粉色光点猛地一震!似乎被这新的、充满“恶意”的形态刺激到了。
就在这时!
巨大电子屏幕上的花哨界面再次变换!粉红糖果背景上滚动着血红的计时数字:三!二!一!
“叮咚!”
一个如同金属磨盘摩擦的、带着浓烈嘲讽和煽动性的洪亮广播腔骤然响彻整个实验室!
“各位观众!各位幸存者!各位在深渊边缘蹦迪的倒霉蛋们!”
“欢迎来到‘永恒乐园·王冠守卫战’的终幕舞台!”
“首先!让我们用震耳欲聋的倒彩和发霉的爆米花——欢迎刚刚撞破我们的墙壁、闯入战场的——‘暴走河马·破防之王’!瞧瞧它性感的后门风景线!这是速度与撕裂的完美结合!”(刺耳至极的尖锐怪笑特效)
“以及——看那边墙角快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我们本场守擂方!自带病娇小心心的裂臀小丑·零号选手!快给大家打个招呼!让观众们看看你左边胸肌下那颗搏动的‘爱’!”
零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都在抽搐。
“看到那个巨大的、快闪瞎人眼的金皇冠了吗?”怪诞的广播声拔高,“规则很简单!皇冠就在场地中央!它现在属于我们‘高贵优雅’的破防河马先生!你们两位!一个攻!一个守!”
“攻方(就是我们可爱的零号)任务:用尽你的肮脏小手段!言语也好!精神污染也罢!物理冲撞也勉强合格(虽然我打赌你推不动它那条象腿)!总之,一句话——把它搞破防!让它流泪!让它尖叫!让它怀疑河马生!把皇冠从它脑袋上(如果那玩意儿算脑袋)扒拉下来你就赢了!”
“守方(我们屁股走光的河马勇士)任务:死守你的屁股底线!哦不!是心理防线!无论对手说什么做什么!笑!给我笑!像个真正的裂臀猛兽那样!保持住你嘴角那比哭还难看的缝线笑容!记住——谁!先!破!防!谁!就!滚!蛋!”
“温馨提示:破防标准由场外亿万‘热心观众’(的随机判定程序)说了算!猜猜系统会不会偏向某个屁股?想想你胸前的‘爱’……嘿嘿嘿!”
“最终解释权归规则……哦不,‘剧作家’所有!”
“好啦!别再浪费灯光钱!我亲爱的裂臀战士们——”
广播腔陡然变得低沉、冰寒,充满恶意的愉悦:
“Show Time!开始你们的——互相伤害吧!”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汽笛模拟音!
环形控制台前方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中心,一道粗大的金色光柱骤然落下!
光柱中央!
一个由纯金打造(至少看起来像)、镶嵌着各种五彩斑斓假宝石(在光线下格外刺眼)、工艺粗糙得如同乡村铁匠作坊里打出来的巨大丑陋皇冠,晃晃悠悠地悬浮在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散发着廉价而刺目的金光!
光柱的边缘,那只巨大的灰蓝色毛绒河马玩偶己经笨拙地爬了起来,如同生了锈的巨大铁皮玩偶,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挪动着它臃肿如山的身躯,一步,一步,挪向光柱中央那悬浮的金色皇冠!每挪一步,巨大的身躯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毛绒布料摩擦声和内部结构发出的吱呀呻吟。它那条巨大的裂臀缝隙在移动中更为扎眼,里面缓慢蠕动的墨绿光碎屑像地狱的萤火虫。
它巨大的塑料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巨大的缝合线“微笑”僵硬得如同面具。但它移动的方向异常坚定——守护皇冠!
零背靠冰冷的克隆槽外壁,胸口的粉色光点在那恶毒广播的刺激下搏动如擂鼓。他看着那只挪向皇冠的裂臀河马,听着那回荡的“谁先破防谁输”的刺耳规则,一股被规则于股掌、如同斗兽场中被投入虎口的奴隶般的狂怒和荒谬感,混杂着左胸那冰冷甜腥的污染应激,在他胸腔内炸开!
河马玩偶庞大的身躯终于挪到了光柱之中。它笨拙地、艰难地调整方向,如同搁浅的巨鲸艰难摆尾,将那条无比扎眼的、布满撕裂焦痕和渗出墨绿光屑的巨大“裂臀”,正对向零的方向!然后,它就……不动了!
如同一座灰蓝色的、丑陋的、散发着焦糊与墨绿碎屑微光、裂着屁股的移动堡垒,死死地挡在了皇冠之前!巨大的缝合线“微笑”如同无声的嘲讽!
零站在光柱之外,幽绿的实验室冷光下,他那身被冰寒侵蚀、被污垢浸透的工装裤显得格外单薄。
一个裂着胸有“爱”。一个裂着臀挡路。
一个满身冰屑鞭痕污染的剧毒炸药包。一个装着规则碎屑的笨重移动靶。
谁先破防?谁先在剧作家设计的这地狱笑料里崩溃?
剧作家在观众席的阴影里咧开了冰冷的嘴角。规则牌在指尖无声旋转。
冰冷的广播腔带着期待,如同裁判在笼顶投下诱饵:
“零号选手?面对这么性感的防御姿态……你的第一步‘破防攻势’是?快!观众们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