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细雪掠过楚宫飞檐时，谢昭音正站在清鸢殿的长桌上，踮着脚往房梁系红绸。
她呼出的白气在星核灯笼的光晕里凝成雾珠。
发间歪斜的银铃铛随着动作摇晃，惊得梁上的机关麻雀扑棱着翅膀，将积攒的雪粒抖落了她满头。
"昭音！下来吃蜜饯！"
谢阮阮抱着陶罐跨进殿门，浅绯色袄裙的下摆扫过满地彩纸碎片。
她话音未落，就见谢昭音脚下的木凳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阮阮丢下陶罐冲过去，用披风裹住妹妹打了个滚。
两人摔在厚厚的棉垫上。
"姐姐的披风像云朵！"
谢昭音从锦缎堆里探出脑袋，鼻尖蹭着谢阮阮温热的脖颈，
"不过蜜饯...是不是都洒了？"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不远处。
碎瓷片中间躺着几颗完好的金丝蜜枣，裹着糖霜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姐妹俩趴在地上分食蜜饯时，小侍女捧着圣旨匆匆赶来。
原来谢阮阮早早下了旨意，特许清鸢殿的小工匠们提前三日放假。
谢昭音突然跳起来，沾着糖渍的手指在图纸上按出几个印子：
"我们自己布置春节！要比往年都热闹！"
说干就干。
谢阮阮翻出库房里的陈年宣纸，裁成规整的长条。
她握着毛笔的手还有些生涩，却认真地在红纸上写着"岁岁平安"。
墨汁不小心滴在袖口，晕开一朵深色的花。
谢昭音则蹲在角落调试机关年画——
只要轻轻拉动画轴侧边的星核，画中的门神就会挥动金瓜锤，盔甲上的鳞片还会反射出细碎的光。
"姐姐看！"
谢昭音举着年画蹦过来，发梢的雪粒簌簌掉落，
"我在年画背面藏了小机关，能弹出花生糖！"
她转动机关，果然"啪"地弹出几颗裹着糖纸的花生糖。
其中一颗正巧滚进谢阮阮半张着的嘴里。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姐妹俩溜进御膳房。
谢昭音非要用机关蒸笼做"会变花样的馒头"。
她把星核磨成粉掺进面团，又用自制的模具压出凤凰、元宝的形状。
谢阮阮负责看火，却被突然喷出蒸汽的蒸笼吓了一跳。
慌乱中打翻了装着红枣的竹篮。
"哈哈！姐姐变成枣仙子了！"
谢昭音笑得首不起腰，发间银铃乱响。
她的鼻尖沾着面粉，活像只偷吃糕点的小老鼠。
当第一笼闪着微光的馒头出锅时，整个御膳房都飘着麦香与星核特有的清冽气息。
除夕清晨，楚宫的宫道上铺满了厚厚的红毡。
谢昭音带着小工匠们安装她新制的"报春机关兽"——
这对蹲坐在宫门两侧的青铜瑞兽，嘴里衔着会自动燃放的爆竹，眼睛是两颗会转动的星核。
谢阮阮则领着宫女们挂灯笼。
她特意选了薄如蝉翼的鲛绡。
灯笼里的烛火透过绘着双生凤凰的纱面，将影子投在宫墙上，恍若真有灵鸟翩跹。
"时辰到！"
随着谢昭音一声欢呼，报春机关兽突然昂首。
嘴里喷出的爆竹在空中炸开，绽放出金色的"春"字。
百姓们的欢呼声中，谢阮阮从袖中取出两个绣着金线的锦囊，递给妹妹一个：
"试试？"
谢昭音打开锦囊，里面是枚刻着"长乐未央"的星核吊坠。
还有张纸条："给最会创造奇迹的小匠人"。
她的眼眶突然发烫，反手把自己怀里的锦囊塞给姐姐。
锦囊中躺着个用机关零件拼成的凤凰胸针，翅膀上的齿轮还能轻轻转动。
年夜饭摆在未央殿的暖阁里。
谢昭音非要展示她改良的"自动夹菜机"，结果机关绳突然缠住谢阮阮的筷子，惹得满座大笑。
谢阮阮夹起个翡翠丸子喂给妹妹，自己咬了口谢昭音做的发光馒头。
甜丝丝的馅料里还混着没磨碎的星核颗粒，在齿间轻轻作响。
子时将近，姐妹俩登上楚宫最高的望星楼。
谢昭音抱着她连夜赶制的"千星烟花筒"，手指被冻得通红却仍兴奋得首跳。
当星核启动的刹那，万千烟花冲天而起。
在夜空中先是化作双生凤凰的虚影，又散开成闪烁的星芒，照亮了整个楚都。
"姐姐！"
谢昭音的声音混着爆竹声传来，
"明年我们要做能写成诗的烟花！"
她转头时，发间的银铃铛与谢阮阮颈间的凤凰玉坠同时轻响。
两道微光在空中交织成绚丽的轨迹。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宫墙上的剪纸窗花上。
谢昭音靠在谢阮阮肩头，数着天上渐渐稀疏的烟花。
远处传来孩童们唱着新编的春节童谣。
歌声混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飘进望星楼，与姐妹俩的笑声融成最温暖的年味。
谢阮阮将披风又往妹妹身上紧了紧。
望着灯火通明的楚宫，突然想起几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的她们还不知彼此血脉相连。
而如今，却能在这团圆夜，用欢笑与烟火，把平凡的日子酿成最甜的糖。
"姐姐，烟花落了。"
谢昭音的声音带着困意。
她打了个哈欠，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谢阮阮努力抱起妹妹往寝殿走。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地上拖出两道交叠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