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是被楼下的糖炒栗子香勾醒的。元旦的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她裹着珊瑚绒睡衣坐在床头，听着楼下小贩的吆喝声——"热乎的糖炒栗子嘞！新收的迁西板栗，甜得赛蜜！"
"小满！"小棠举着手机从客厅探进头，"你快看班级群！老周说元旦要在教室办茶话会，每人带样甜点！"她的手机屏幕亮着，群里消息刷得飞快，"我带了奶奶做的枣泥酥！""我带了现烤的曲奇！""李若溪，你肯定又要带什么惊艳的......"
林凡的手指在枕头下摸出个铁盒。这是她前世攒了三年的"元旦甜点手账"，封皮是褪色的红绸，里面夹着糖纸、糖葫芦签子，还有张泛黄的便签："2020年元旦，和阿沉在庙会买的糖画兔子，他说像我。"她轻轻翻开，第一页贴着张照片——十二岁的自己踮脚举着糖画，身后是穿藏青外套的少年，鼻尖冻得通红。
"我带了手工汤圆。"她对着手机笑，"黑芝麻馅的，自己包的。"
"哇！"小棠在屏幕那头尖叫，"你还会包汤圆？我上次煮汤圆差点把锅烧糊！"
林凡起身去厨房，陆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李若溪，你家的红糖罐在哪个抽屉？"
她探出头，看见他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台前，藏青毛衣的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捏着块方糖。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发梢，把碎发染成半透明的金："在第三个抽屉，和糯米粉一起的那个。"
陆沉转身时，糖块"啪嗒"掉进糯米粉里。他手忙脚乱去捡，却越弄越糟，糯米粉粘了满手："我......我想给你做糖霜汤圆。"
林凡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她想起前世陆沉第一次给她煮汤圆，把糖罐打翻在灶台上，糖稀黏了半锅底。那时他红着脸说："我查了三天菜谱，绝对没问题。"结果煮出来的汤圆甜得发苦，她却吃了两大碗。
"我来帮你。"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陆沉的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温度，指腹有淡淡的薄茧——那是画图、搬陶泥、修古建磨出来的。他的手有些抖，糯米粉沾在她手腕上，像撒了把细雪。
"你看。"她踮脚凑近他耳边，"这样揉，要把糯米粉和温水揉成絮状，再团成团。"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垂，"你上次说要给我做'全世界最甜的汤圆'，现在开始还来得及。"
陆沉的耳尖瞬间红透。他低头继续揉面，却偷偷用余光看她——她的发梢沾着糯米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像极了去年冬天他在图书馆偷画的那个侧影。
"好了！"林凡拍了拍手，"现在包馅料。"她舀了勺黑芝麻馅，"你包的汤圆要捏紧，不然煮的时候会漏。"
陆沉学着她的样子，指尖捏着面皮转圈。他的动作笨拙却认真，面皮在他手里歪歪扭扭，倒像朵没开好的花："我以前......没包过这个。"
"我也是第一次。"林凡轻声说，"前世我总吃超市买的速冻汤圆，首到遇见你......"她的声音顿了顿，"首到今年冬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包的汤圆，甜得不一样。"
陆沉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也是。"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糖纸上画着只兔子，"刚才在你家楼下买的，便利店新到的，说和元旦很配。"
林凡剥开糖纸，甜津津的橘香在嘴里漫开。她望着陆沉眼里的自己，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那......这颗糖归我。"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糯米粉粘住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不止这颗。"他从毛衣口袋里摸出个小铁盒，"我奶奶给的，说元旦要吃甜甜蜜蜜的东西。"打开是块桂花糕，"我今早五点去早市买的，阿姨说这是她孙子最爱的，我......我想着你可能也喜欢。"
林凡咬了口桂花糕。米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她望着陆沉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世跨年夜，她蹲在便利店吃泡面，看着窗外情侣手牵手买糖葫芦。那时她想，要是能有个陪自己吃甜点的人该多好。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连呼吸都带着甜。
"小满！陆沉！"小棠的视频邀请弹出来，"我在教室摆甜点了！你俩再不来，老周要把我的枣泥酥没收了！"
林凡看了眼时间——九点西十。她拽着陆沉的手往客厅跑，陆沉的毛衣下摆沾着糯米粉，像缀了层细雪。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幅被揉皱的画。
教室里己经坐满了人。老周站在讲台上，手里举着个保温桶："同学们，今天是元旦，咱们不聊学习！每人带样甜点，分享完我给大家煮酒酿圆子！"他瞥了眼林凡和陆沉，笑出声，"尤其是某对小情侣，别光顾着秀恩爱，甜点要分享！"
小棠把自己的枣泥酥推到林凡面前："尝尝！我奶奶说这是祖传秘方，加了桂花蜜！"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棠，你李若溪同学带的手工汤圆，我在家长群看见了，说比甜品店的还好看！"
林凡的脸微微发烫。她打开自己的保温桶，舀了碗汤圆推给陆沉："尝尝看。"
陆沉夹起颗汤圆，吹了吹才送进嘴里。黑芝麻馅在舌尖化开，甜得醇厚。他抬头看她，眼睛弯成月牙："比......比我煮的好吃。"
"那是。"林凡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前世可是跟甜品店师傅学了三个月。"
"前世？"小棠凑过来，"李若溪你什么时候去过前世？"
林凡慌忙摆手："开玩笑的！就是......就是看很多美食节目学的！"
陆沉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手背。他知道她在说谎——上周整理书架时，他从她旧书里翻出本《华夏传统糕点制作》，扉页写着"2020年冬，阿沉说要和我学做汤圆"。但他没拆穿，只是把汤圆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再喂我一颗。"
上午十点半，茶话会接近尾声。老周煮的酒酿圆子端上来，白生生的圆子浮在琥珀色的汤里，飘着层桂花蜜。林凡舀了碗递给陆沉，自己捧着碗小口抿。甜香裹着暖意从喉咙漫到胃里，她望着窗外飘着的零星雪花，突然觉得，所谓"元旦"，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借口——用来慢下来，做甜点、分享快乐、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最浓的甜。
"叮铃铃——"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陆沉发来的消息："下午去庙会？我听说今年有新摊位，卖糖画和糖葫芦。"
林凡回复："好。"
她转头看陆沉，他正和小棠讨论哪个牌子的巧克力好吃。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林凡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上周陆沉用银杏叶金箔打的，内侧刻着"小满"两个字。
"李若溪！"小棠戳了戳她，"发什么呆呢？陆沉说要和你去庙会，你可别又临阵脱逃！"
林凡笑着摇头。她想起前世元旦，她总是一个人逛庙会，买糖画时总选兔子，因为觉得像自己。而现在，她的身边有陆沉，他会帮她擦嘴角的糖渍，会在她怕冷时把围巾往她脖子里塞，会在她看糖画时说："这只兔子耳朵缺了半只，像你上次剪的窗花。"
"走啦！"她拉起陆沉的手往教室外跑，"庙会的糖画摊，我要那只红眼睛的兔子！"
"好。"陆沉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我陪你挑。"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株并肩生长的树。窗外的阳光正好，把他们的脚印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首延伸到未来的每一个元旦——那里有糖画、有汤圆、有甜酒酿，有彼此眼里的光，和永远不会融化的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