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初的风裹着寒气钻进华清大学家属区时，林凡正蹲在阳台的矮凳上，膝盖上摊着块洒金红纸。她握着刻刀的手冻得发红，刀尖在纸上慢慢游走——这是她跟着社区张奶奶学的剪窗花，主题是"连年有余"，鱼身的鳞片要剪得细如发丝，尾巴得翘成月牙状。
"小满！"楼下传来陆沉的喊叫声，"张奶奶说让你去活动室领材料，她新熬了桂花蜜！"
林凡抬头，看见陆沉站在单元门口的梧桐树下，藏青羽绒服上落着零星的雪粒。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口盖着蓝布，露出半截油纸包——是她上周在食堂说"想吃现烤的芝麻糖"，他今早特意绕去老巷子买的。
"来了！"她把剪了一半的窗花收进藤编筐，刚要下楼，妈妈端着砂锅从厨房探出头："小陆也来啦？正好，你张姨熬了腊八粥，给你留了碗。"
陆沉的耳尖瞬间红了。他跟着林凡往楼下走，经过一楼时，张奶奶正从活动室搬出个大木盆，里面泡着染成朱红的桃木片："小陆啊，你帮小满看看这窗花剪得匀不匀？我这老眼昏花的，总怕剪歪了。"
林凡的脸腾地烧起来。她想起上周社区活动时，张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小陆这孩子，上次帮我家修灯泡，爬梯子的时候腰都没弯，比我家那混小子强多了。"此刻张奶奶的目光在她和陆沉之间来回扫，像在看什么珍贵的物件。
活动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林凡把红纸摊在桌上，陆沉凑过来看："这鱼的尾巴......"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刻刀的痕迹，"比上周剪的更翘了。"
"那是。"林凡扬了扬下巴，"我昨晚对着镜子练了三小时。"
"练什么？"
"练手稳。"她的声音突然轻了，"上次......上次给你剪的兔子窗花，你说尾巴太僵。"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上周林凡熬夜给他剪的窗花——那是他提过的，说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后来搬家就再没见过。窗花上的兔子耳朵缺了半只，尾巴卷得像团乱草，他却宝贝得紧，贴在床头整整一周。
"那......"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我今早去老巷子，看见王师傅在卖糖画。他说要收徒，我......"他把油纸包推到她面前，"我学了半下午，给你画了个兔子。"
林凡打开油纸，里面躺着块焦糖色的糖画。兔子的耳朵尖沾着糖渣，尾巴卷成小毛球，连胡须都画得根根分明。她抬头看他，陆沉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王师傅说，糖画要趁热吃，不然会化。"
林凡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糖画。甜香混着活动室里的桂花香涌进鼻腔，她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那......我帮你尝尝。"
陆沉的耳尖红得能滴血。他伸手帮她理了理被暖气烘得的发梢，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我王师傅还说......"他的声音低下去，"说这糖画要配着真心吃，才甜。"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了。林凡望着糖画在舌尖化开的甜，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她翻到本《岁时杂记》，里面写着："腊月里，糖画摊前总围满孩子，大人们站着笑，孩子们舔着糖，连风里的寒气都甜了。"此刻才明白，所谓"甜"，不过是身边多了个人，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熬成了最浓的糖。
"叮铃铃——"
妈妈的手机在客厅响了。林凡探头望去，看见小棠的消息弹出来："你们俩又在社区？我爸说你们像两块吸铁石，离多远都要粘一块儿！"
林凡的脸更红了。她对着屏幕做了个鬼脸，陆沉在旁边笑得肩膀首颤。张奶奶端着腊八粥过来，碗里浮着层蜜枣："小满啊，你陆叔刚才来电话，说你爸在厨房煮了羊肉汤，让你回家喝。"
"知道了。"林凡把糖画小心收进铁盒，"陆沉，一起去我家喝羊肉汤？"
"好。"他伸手帮她拿起藤编筐，"顺便......"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把剪窗花的工具带上，我帮你磨刻刀。"
雪落在活动室的玻璃上，像撒了把糖霜。林凡望着陆沉弯腰收拾东西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腊月"，不过是上天给他们的一个借口——用来慢下来，剪窗花、吃糖画、喝热汤，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最珍贵的诗。
"小满！陆沉！"妈妈在楼下喊，"羊肉汤要凉了！"
林凡应了声，拉着陆沉往楼下跑。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像两片柔软的云轻轻相触。远处的梧桐叶簌簌落下，落在糖画盒上，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那是属于他们的，腊月里最温暖的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