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扑进椒房殿，林霜歌裹紧狐裘，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那只描金檀木匣。自从搬进东宫，她总觉得这屋里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茉莉香，与苏明婉在丞相府的闺房中的味道很是相似。
匣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陈旧的胭脂味扑面而来。林霜歌翻检着堆成小山的钗环，指尖突然触到硬物。泛黄的宣纸展开，上面画着个五六岁的孩童，眉眼与萧砚七分相似，落款处"砚哥哥"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沾着几滴干涸的泪痕。
"这是......"她攥着画像转身，正巧撞见小桃端茶进来。宫女的脸色瞬间煞白，青瓷盏在托盘上磕出清脆声响："娘娘，这......这是苏小姐以前留下的......"
林霜歌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表面上却装的若无其事的说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小桃自知失言扑通跪下，发颤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苏小姐小时候常来东宫玩，和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马......这画像，是她十二岁生辰画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霜歌迅速将画像塞回匣底。
当晚，萧砚进来的时候咳着。他今日换了月白锦袍，越发衬得脸色苍白如纸，却在瞥见林霜歌案上的茶盏时挑眉："太子妃竟用苏明婉留下的茶具？"
林霜歌握着银匙的手顿了顿，茶汤表面的涟漪映出萧砚眼底玩味的光。她舀起一勺莲子羹，故意漫不经心道："听说殿下与苏小姐儿时很是亲近？"
咳嗽声戛然而止。萧砚用帕子擦去唇角血迹，突然低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太子妃想听什么？"他倾身向前，龙涎香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想听她为我摘过春日第一朵海棠，还是想听她在我中毒时，哭着求太医院救人？"
林霜歌指甲掐进掌心，却在这时瞥见萧砚袖中露出的信纸一角，熟悉的簪花小楷刺得她眼眶发烫——分明是苏明婉的笔迹！她猛地起身，锦缎裙摆扫落茶盏："殿下倒是情深！"
萧砚望着满地狼藉，苍白的脸上笑意更浓。他慢条斯理地展开信纸，故意将落款展示在她眼前："明婉说，等病好了便回来。"烛火在信纸上跳跃，将"明婉"二字映得血红，"太子妃可要好好学学，何为大家闺秀。"
深夜，林霜歌翻窗而出。她贴着宫墙摸到苏明婉曾经居住的阁楼，却见窗内灯火通明。踮脚望去，萧砚正倚在檀木椅上，手中把玩着她白日里见过的画像。更夫的梆子声传来，他突然将画像凑近烛火，嘴角勾起森冷弧度："都十年了，还留着这些干什么？"
火苗吞噬画像的瞬间，林霜歌身后传来细微响动。她旋身甩出银针，却见小桃举着灯笼从阴影里走出，脸上泪痕未干："娘娘，您不该来的......"
"告诉我实话。"林霜歌扣住她手腕，"苏明婉到底在哪？"
小桃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封信，信纸边缘己被泪水泡得发皱："苏小姐半年前就......就病逝了......这些信，都是太子殿下让人模仿笔迹写的......"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霜歌将信塞进衣襟。月光下，萧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举着油纸伞站在十步之外，苍白的脸隐在阴影里："太子妃这般关心本殿的旧人，不如......"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水溅在伞面上，"不如亲自去她坟前看看？"
林霜歌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想起白日里他故意展示的假信，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得夜枭振翅高飞，她踩着满地碎月走近，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脸颊："殿下的戏，真是越演越精彩了。"
萧砚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温度低得可怕："彼此彼此。"他将她抵在宫墙上，伞骨压得她后背生疼，"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太子妃。"
夜风卷起萧砚的衣摆，林霜歌在他怀中嗅到淡淡的硝烟味。原来这场镜花水月的戏码里，每个人都戴着不同的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