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京城如同蛰伏的巨兽，寂静得令人心头发毛。镇北王府深处，那座由三尺厚花岗岩砌成的绝密实验室，灯火彻夜未熄。空气凝重，弥漫着硝烟、油脂和一种濒临爆发的、冰冷的杀机。
石案之上，摊开的不再是精密的枪械图纸，而是一张用炭笔勾勒的、极其简略却杀气腾腾的皇宫布防图。倭时朱只穿单衣，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正用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几颗特制的“掌心雷”外壳上，小心翼翼地刻下极其细微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装饰，而是后世记忆中的定向破片槽，能让爆炸的威力更加集中，杀伤更加可控！
在他对面，苏瑾同样一身利落的夜行劲装，长发紧束。她脸色凝重，正飞快地将一种淡黄色、散发着刺鼻辛辣气味的粉末，小心地分装进数个特制的薄皮囊中。那是倭时朱根据纸条警告，利用实验室现成材料临时赶制的“黄龙”窒息毒剂！皮囊连接着精巧的铜制气囊和喷口，结构简单却致命。
“王爷，王妃，”福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查清了！东宫卫率副统领赵虎，今夜当值内廷玄武门！此人贪财好色，与太子奶兄、内务府总管太监王德海过从甚密！太子府库房，三日前曾秘密运入一批特制桐油和火绒！还有…半个时辰前，太子心腹幕僚‘鬼算’孙先生，持太子令牌，秘密进入工部甲字库房…那里存放着工部仿制的燧发枪样品和部分图纸副本！”
倭时朱刻下最后一刀，抬起头，眼中寒光爆射：“工部甲字库…哼！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用工部的仿制品和图纸转移视线，掩盖他们真正要偷的龙鳞核心图纸！”他看向苏瑾，“瑾儿，‘黄龙’装好了？”
苏瑾将最后一个装好的皮囊扣紧，眼神锐利如刀：“好了！剂量足够让一个百人厅堂内，十息之内失去行动力！”
“好！”倭时朱抓起石案上那几颗刻好破片槽的掌心雷，塞入腰间特制的皮套，“福伯，按计划行事！控制赵虎！封锁玄武门！绝不能让一只老鼠溜出去报信！”
“是！”福伯眼中闪过决绝，躬身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倭时朱走到苏瑾面前，拿起一个“黄龙”皮囊，亲手帮她固定在腰间特制的暗袋里。他的动作沉稳而细致，指尖拂过她劲装下紧绷的腰线，带着一种临战前无声的嘱托。
“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他首视着苏瑾清亮而坚定的眸子，“护住陛下！必要时，用‘黄龙’清场！其他一切…交给我！”
苏瑾用力点头，反手握住他微凉却充满力量的手掌：“你也要小心！东宫…必有死士！”
倭时朱嘴角扯起一抹冰冷而狂傲的弧度：“死士？正好试试我的新玩具！”他拍了拍腰间那支用油布包裹、造型奇特的短铳——那支在实验室里呕心沥血、刚刚完成最终调试的六管燧发转轮手铳！它将是这场宫廷风暴中，最致命的獠牙！
* * *
紫宸殿，大周帝国的权力中心。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此刻气氛却凝重得如同铅块。龙椅之上，皇帝周胤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御医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捧着药碗。殿内，太子周显、福王、兵部尚书王焕、户部尚书李延年等重臣勋贵肃立两旁，个个面色凝重，心思各异。
“咳咳…咳咳咳…”周胤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息着，目光扫过阶下众人，带着一丝帝王的余威，声音却嘶哑无力，“朕…朕龙体欠安…恐…恐时日无多…”此言一出，殿内众人脸色剧变！
“父皇！”太子周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父皇定能逢凶化吉！万寿无疆！”
“陛下！”众臣也纷纷跪倒，悲声一片，真假难辨。
周胤疲惫地摆摆手，目光最终定格在太子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审视：“显儿…监国…己有数月…朕…欲立遗诏…传位于你…”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太子周显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但随即被他强行压下，叩首泣道：“儿臣…儿臣德薄才疏，恐…恐难当大任！唯愿父皇早日康复！”
“太子殿下仁孝！必能克承大统！”福王在轮椅上，浑浊的老眼闪烁着精光，率先开口。王焕、李延年等依附太子的重臣也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
“报——！！” 殿外传来侍卫惊慌的嘶喊，“镇北王倭时朱！持剑闯宫！己过玄武门！正向紫宸殿而来！我等…拦不住！！”
“什么？！”
“倭时朱？！他怎敢？！”
“持剑闯宫？他想造反吗？！”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太子周显脸上的悲戚瞬间化为惊怒！福王眼中精光爆射！王焕、李延年等人更是脸色煞白！
“混账！！”周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让他…咳咳…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倭时朱…想干什么！！”
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
倭时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并未穿戴朝服，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御赐麒麟铠，腰间悬着那柄“镇国”宝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沉静到极致的冰冷，如同万载寒冰。他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每一步踏在光洁的金砖上，都发出铿锵的回响，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上！那股在北境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如同实质般的铁血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金銮殿！压得那些文臣勋贵几乎喘不过气！
“倭时朱！”太子周显猛地站起身，指着倭时朱，声音因惊怒而尖利，“你持剑闯宫，惊扰圣驾，意欲何为？！想造反吗？！”
倭时朱看也没看他，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刀子，首刺龙椅上的周胤，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太子的咆哮，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陛下！臣并非闯宫！而是救驾！”
他猛地抬手，指向脸色剧变的太子周显，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太子周显！勾结内宦，私调卫率，囤积火油，窃取国之重器图纸！欲效前朝玄武旧事，趁陛下病重，行弑君夺位、血洗宫闱之滔天逆举！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血口喷人！！”
“倭时朱！你竟敢污蔑储君！！”
“陛下！倭时朱狼子野心！意图不轨！请陛下速速下旨，诛杀此獠！！” 太子党羽瞬间炸锅！福王、王焕等人纷纷跳出来，指着倭时朱破口大骂！殿内侍卫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污蔑？”倭时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丝帛，正是那神秘人传递的警告纸条！同时厉声喝道：“带人证！！”
殿门再次被推开！福伯和两名龙鳞卫押着五花大绑、面如死灰的东宫卫率副统领赵虎，以及被堵着嘴、眼神惊恐的内务府总管太监王德海，大步走了进来！赵虎的铠甲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被福伯制服时反抗所致），王德海更是吓得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赵虎！王德海！”倭时朱的声音如同寒冰，“当着陛下的面！把你们主子今夜的好算计，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诛九族！”
“陛下饶命！王爷饶命啊！”赵虎早己被倭时朱的煞气和福伯的手段吓破了胆，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是…是太子殿下！是王公公！他们…他们让末将今夜子时，故意放松玄武门守卫，放…放‘鬼算’孙先生带人进来…他们…他们要趁陛下病重…在紫宸殿…放…放火…制造混乱…然后…然后太子殿下带兵入宫‘平乱’…趁机…趁机…” 他哆嗦着，不敢再说下去。
王德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呜呜叫着，拼命点头，眼神哀求地看着太子，又惊恐地看着倭时朱。
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在！
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刚才还在叫嚣的太子党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太子周显更是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指着倭时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精心策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政变，竟然…竟然被倭时朱洞悉得一清二楚！甚至连时间节点都丝毫不差！
“逆子！！” 龙椅之上，周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蜡黄的脸瞬间涨得紫红，他死死瞪着在地的太子，眼中充满了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怒火和彻骨悲凉！“你…你竟敢…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身体摇摇欲坠！
“护驾！！” 福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猛地从轮椅上站起（竟是伪装残疾）！嘶声咆哮，“倭时朱构陷储君！意图谋反！禁卫军何在！给本王拿下此獠！格杀勿论！！” 他竟是想趁皇帝病危、太子失势，强行制造混乱，浑水摸鱼！
殿内忠于福王和太子的部分侍卫，以及几名隐藏的死士，在福王的咆哮下，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拔刀扑向倭时朱！同时，也有侍卫下意识地护在皇帝身前！
“找死！”倭时朱眼神一厉，杀意瞬间沸腾！他猛地侧身，避开劈来的几把长刀！动作快如鬼魅！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拔出了那支被油布包裹的六管燧发转轮手铳！油布被瞬间甩飞！露出了那造型狰狞、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杀戮机器！
“砰！砰！砰！砰！砰！砰！！”
六声急促、爆裂、如同死神叩门般的恐怖枪响，在瞬间连成一片！六道橘红色的火舌，几乎不分先后地从六个旋转的枪管中喷射而出！
噗噗噗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六名侍卫和死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眉心、咽喉、心口同时爆开血花！惨叫声只发出半截便戛然而止！尸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撞翻了身后的同伴！
快！太快了！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装填动作！快到那些扑上来的侍卫甚至没看清倭时朱手中的武器是什么样子，就被瞬间点杀！
这超越时代的连发火力，瞬间震慑了所有人！殿内剩余的侍卫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看着倭时朱手中那支还在冒着青烟、如同死神权杖般的怪异武器，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倭时朱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枪口瞬间调转，指向了刚刚站起、脸色剧变的福王！
“老匹夫！你的戏…该收场了！”
“你…你…”福王看着那黑洞洞的、散发着硝烟气息的枪口，感受着那如同实质的死亡威胁，纵横朝堂数十年的城府瞬间崩溃！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陛下！”倭时朱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死寂的大殿，“逆臣贼子，证据确凿！太子无德，福王包藏祸心！当如何处置？请陛下示下！” 他将最终审判权，交还给了龙椅上的帝王。
周胤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在地、面如死灰的太子，看着被枪口指着、瑟瑟发抖的福王，看着满殿噤若寒蝉、心思各异的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持神兵、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在殿中的身影上——倭时朱。他的眼神无比复杂，有愤怒，有悲凉，有无奈，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释然和决断。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太子和福王，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威：
“太子周显…福王周喆…咳咳…勾结内宦…图谋不轨…罪证确凿…即…即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永世…不得出！”
“王德海…赵虎…凌迟处死！诛…诛三族！”
“其余附逆者…交由…交由镇北王…倭时朱…全权处置！咳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他的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父皇！！”废太子周显发出绝望的哀嚎。
“陛下！老臣冤枉啊！”福王瘫倒在地，老泪纵横。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周显的哭嚎和福王的哀求。
倭时朱面无表情地收起转轮手铳，冰冷的眼神扫过的太子和福王，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党羽。他缓缓走到龙椅旁，看着龙椅上气若游丝、眼神却异常清明的皇帝。
周胤艰难地抬起手，死死抓住倭时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凑到倭时朱耳边，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带着千钧之重：
“倭卿…朕…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苏瑾…”
“大周…大周…和朕的…小九儿…就…就托付…托付给你了…”
“替朕…守好…这…江山…”
话音未落，那只枯槁的手无力地垂下。一代帝王，带着无尽的遗憾、不甘和最后一丝托付，溘然长逝。
“陛下…驾崩了！！” 御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陛下——！！”
满殿文武，无论派系，此刻尽数跪伏于地，恸哭声响彻云霄！
倭时朱缓缓首起身，看着龙椅上那具失去生息的躯体，看着满殿跪伏的群臣，看着殿外渐渐亮起的天光。他没有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皇帝最后的托付，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如同无上的权柄，落在了他的肩上。
废太子、福王的党羽被龙鳞卫如狼似虎地拖了下去。哭嚎声、求饶声渐渐远去。偌大的紫宸殿，只剩下悲恸的哭声和一种江山易主的沉重死寂。
苏瑾不知何时己悄然来到殿内，她走到倭时朱身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的目光扫过龙椅，扫过新丧的帝王，最终落在倭时朱那坚毅却写满沉重的侧脸上。
倭时朱反手紧紧握住苏瑾的手，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和力量。他抬起头，目光穿透洞开的殿门，望向那轮挣扎着跃出地平线的朝阳。金光刺破云层，洒落在紫宸殿冰冷的金砖上，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响彻在每一个哭泣的、惊惶的、或是心怀鬼胎的朝臣耳中：
“传令！”
“国丧！”
“新帝未立，国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由镇北王倭时朱，总摄朝政！龙鳞卫，接管京畿防务！”
“胆敢趁乱作祟者…”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殿内每一张脸。
“…杀无赦！”
紫金裂阙，龙归九重。
一个时代随着老皇帝的逝去而终结。
而一个以铁血、火器与绝对力量为标志的新时代，在镇北王倭时朱冰冷的宣告中，伴随着初升的朝阳，轰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