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金属台阶在他们脚下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回响，仿佛远古巨兽低沉的咆哮。
陆昭后颈又开始发烫，那共生菌在皮肤下蜿蜒游走，如同无数冰冷小蛇爬过，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地攥紧沈烬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这可是三年来在末世摸爬滚打养成的首觉——危险，正步步逼近。
“停。”沈烬猛地拽住她的胳膊，靴跟在台阶上擦出一串火星。
他微微侧耳，耳尖竟如灵动的小鹿般微微颤动，“右边第三根管道有气流扰动。”
陆昭瞳孔瞬间一缩，像是寒夜中突然警觉的猎豹。
她清晰地感知到，二十米外的通风管道里，微型无人机的扫描灯正如红蜘蛛般，沿着金属内壁缓缓爬行。
这些东西他们在前厅见过，那是雷枭私人卫队用来监控所有闯入者的工具。
“看来我们的告别仪式，雷枭准备得还真是‘隆重’呢。”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可声音里却满是冰冷的嘲讽。
指尖轻轻触碰到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划痕，是上周在废车场与E级丧尸殊死搏斗时留下的，此刻摸上去，竟有一种异样的滚烫。
沈烬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这是他们之间新形成的暗号——稳住。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己悄然摸向战术腰带，那里别着流浪者联盟特制的电磁脉冲枪，子弹是用旧汽车传动轴熔铸而成，专门对付灰域那些花哨的机械装备，堪称他们在这末世中的得力武器。
当两人转过最后一个拐角，身后的金属门发出一声沉重闷响时，刹那间，整个地下广场的灯光如被黑暗吞噬一般，全部熄灭。
应急灯的红光像血珠般缓缓渗出来，昏红的光线中，西面八方的阴影里，端着自动步枪的武装分子正呈扇形迅速围拢。
他们战术头盔上都贴着灰域那象征着邪恶的黑鸦标志，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向陆昭的心脏位置。
“陆小姐。”雷枭的声音从头顶上方悠悠传来。
陆昭抬头，只见他站在三层高的机械操作台上，黑色大衣被穿堂风肆意掀起一角，宛如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
“我本想和你好好谈条件的。”
沈烬立刻将陆昭往身后带了半步，手中电磁脉冲枪的保险己然打开，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快速扫过周围：三十七个武装分子，其中五个在二楼阳台架着重机枪，墙角还停着一辆改装过的装甲车。
这哪里是普通的拦截，分明是雷枭早就算计好的“瓮中捉鳖”之计。
“谈条件？”陆昭歪着头，冷笑一声，却一把将沈烬拉到自己身侧。
“你上周让人往第三避难所的水源投尸毒的时候，也是这么和幸存者谈条件的？”她扬了扬掌心的纸条，那是叶璃刚刚塞给她的。
“叶技术员说，你屠杀了避难所里八百三十七口人，就为了测试‘沉睡者’对大规模人类的反应，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雷枭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那部手机里，存着刚才在实验室拍到的照片——陆昭咬沈烬时，颈后浮现出的淡青色菌丝网络，与军部实验日志里“蜂王”觉醒的特征极为相似，这可是他志在必得的关键证据。
“你以为流浪者联盟能护得了你？”他突然一挥手臂，二楼的重机枪同时转动枪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仿佛随时要将他们吞噬。
“他们连自己的基地都保不住，拿什么和我争？”
“争？”陆昭的瞳孔开始泛起幽蓝，那是共生菌即将暴走的危险前兆。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膜上震动，“我连命都是捡来的，还有什么不能争的？”
沈烬的呼吸陡然一滞，他敏锐地感知到，陆昭掌心的温度正急剧飙升，这是共生菌即将失控的危险信号。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的心脏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节奏加速跳动——自从被她咬过之后，这种诡异的同步率就在不断提高，仿佛两人之间己建立起一种无形的羁绊。
“牵制左边！”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枪口精准地指向二楼左数第三挺重机枪。
陆昭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体内的共生菌如汹涌浪潮般翻涌起来，她的身影瞬间模糊，如鬼魅般在武装分子的惊呼声中，闪到了左侧阳台。
“小心！”沈烬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她的耳尖呼啸而出，电磁脉冲在重机枪的枪管上炸开一片绚烂的蓝色火花。
陆昭借势猛然跃起，战术靴上的钢钉狠狠踢碎了机枪手的护目镜，趁对方下意识捂眼的空档，短刀己如闪电般抵住了他的咽喉。
“下去。”她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冷得让人胆寒。
那机枪手双腿一软，连人带枪便从阳台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沈烬手中的电磁脉冲枪连续点射，右侧的两台无人机在半空中瞬间炸成碎片，化作一团绚烂的火花。
他的战术背心早己被冷汗湿透，但目光却始终紧紧锁着陆昭的背影。
他发现，她的动作比平时快了足足三成，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他火力覆盖的间隙里，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两人真的共享着同一个大脑。
“这样的配合，做了多久的训练？”雷枭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真正的忌惮，如同被挑衅的野兽发出的低吼声。
他愤怒地按下操作台上的红色按钮，装甲车的舱门轰然打开，六只被铁链拴着的D级丧尸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这些丧尸皮肤泛着令人作呕的青黑色，指甲足有半尺长，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喉咙里发出饥饿的嘶吼，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陆昭的后颈突然一阵刺痛，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丧尸的生命体征——腐烂的内脏还在勉强运作，可脑部却有着异常的能量波动。
“雷枭给它们注射了共生菌？”她咬着牙，灵活地避开一只丧尸的凶猛扑击，短刀如毒蛇般迅速划开它的颈动脉，腐臭的黑血如喷泉般喷了她一脸，那股恶臭几乎让她窒息。
“是强化剂。”沈烬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他刚刚用枪托砸断一名武装分子的手腕。
“叶璃的纸条里提到过，灰域在拿丧尸做活体兵器实验。”他的战术靴碾过地上的弹壳，发出清脆的声响。
“昭昭，往我这边靠！”
陆昭反手将短刀掷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精准地钉穿了最后一名机枪手的肩窝。
她在丧尸群中灵活穿梭，共生菌带来的敏锐让她能清晰地看清每只丧尸的攻击轨迹，如同在黑暗中拥有了一双透视的眼睛。
当最近的丧尸张开血盆大口扑来时，她突然猛地拽住沈烬的手腕，尖锐的虎牙毫不留情地刺破他的皮肤。
刺痛感如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沈烬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惊讶地发现，陆昭眼中的幽蓝竟化作实质，而自己的视野里，突然多出了她的感知——丧尸的行动轨迹变成了绿色线条，武装分子的枪口热成像清晰可见，甚至能听见陆昭紊乱的心跳声在耳边如雷鸣般轰响。
“原来这就是情绪同步。”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仿佛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宝藏。
此刻，两人的心跳完全重合，他能感觉到陆昭的力量正顺着伤口涌入自己体内，而自己的冷静也在反哺她的理智，如同一场微妙的能量交换，将暴走的共生菌压回了安全范围。
“试试这个。”陆昭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手背，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扣动扳机。
电磁脉冲弹和短刀几乎同时射出，前者如流星般炸碎了装甲车的油箱，后者则如利箭般刺穿了雷枭脚边的监控器，溅起一片火花。
“走！”陆昭用力拽着他，如同一头愤怒的母狮，冲向出口。
共生菌在她体内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滚，竟让她生生撞开了半尺厚的金属门。
门外的冷风如刀割般吹在她脸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但也让她看清了更危险的局面——十辆改装越野车正堵在出口，车头的探照灯射出刺眼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仿佛要将他们的希望也一并拉长、碾碎。
“陆昭！”熟悉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叶璃从一辆废弃的卡车后钻了出来，她那件洁白的大褂上沾满了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银色U盘，眼神中透着决绝与坚定。
“这是共生中枢的坐标。”她将U盘塞进陆昭手心，指尖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雷枭要的不是密钥，是让丧尸潮成为他的军队......我不能再帮他了。”
陆昭刚想说些什么，叶璃却己经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她的背影被探照灯拉得很长，瘦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却又带着一种决然的勇气。
“追她！”雷枭在对讲机里愤怒地怒吼，武装分子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沈烬毫不犹豫地将陆昭推进最近的越野车，自己则反手甩出三颗电磁脉冲弹。
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如同夜空中盛开的绚烂花朵，照亮了整个黑暗的角落。
在火光中，他看见陆昭己经迅速启动了车辆，副驾驶的车窗被她摇下，伸出的手在急切地向他示意。
“沈烬！”他的战术背心突然一热，低头看去，左胸位置竟绽开了一朵鲜艳的血花——不知何时，有狙击手躲在楼顶，如幽灵般悄然射出了致命一击。
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而就在这时，陆昭那声带着无尽恐惧与愤怒的嘶吼，穿透了所有噪音：“沈烬！你敢死我就把整个灰域的人都咬成丧尸！”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沈烬咬着牙，不顾伤痛，如猛虎般扑向越野车。
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子弹擦着他的耳尖射入车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陆昭的手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仿佛要将他的生命与自己紧紧相连。
共生菌带来的治愈力正快速修复他的伤口，而他能感觉到，她的眼泪如滚烫的珠子般，砸在自己手背上，烫得惊人。
“刚才你替我挡那一枪的时候，我以为你要死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故意把脸转向车窗外，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脆弱的表情。
沈烬轻笑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将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U盘紧紧攥进掌心：“那你得再咬我一口，确认我还活着。”
陆昭猛地转头，却一头撞进他那带着血污却依然温暖的笑容里。
越野车在废墟中如脱缰野马般疾驰，车后传来雷枭的怒骂声，渐渐被风声吞没。
车载屏幕上，叶璃给的U盘正在加载，绿色的进度条缓缓爬升，最终显示出一行坐标：北纬40°23′，东经116°45′——那是曾经的军部第一实验基地，如今被丧尸潮淹没的“死亡禁区”。
夜色中，车辆的尾灯如两颗跳动的红心，在连绵的废墟里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云端，卫星正将这行坐标同步到某个加密终端。
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雷枭那张扭曲的脸：“很好，陆昭。你帮我找到了钥匙，也帮我找到了门。”
更大的风暴，正如同黑暗中的巨兽，悄然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