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把莫言的审讯记录拍在桌上时，晨光正透过铁皮窗棂漏进来，在陆昭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后颈的共生菌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那是读取莫言记忆时留下的后遗症——那些白墙蓝灯的实验室画面，总在她闭眼时往脑子里钻。
"他说楚瑶的弟弟在军部地牢。"陆昭着自己的虎口，那里还留着咬莫言时的齿痕，"但楚瑶三天前就该收到联盟的救援信。"
沈烬的指节抵着下巴，战术靴在地面敲出规律的节奏："楚瑶没去取信。"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她在等另一个指令。"
陆昭瞬间明白过来。
两人对视的刹那，通风管道传来老鼠窜过的响动，混着远处篝火堆未熄的焦糊味。
沈烬伸手把她耳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后颈的共生菌标记时轻得像片羽毛："我们需要鱼饵。"
"你是说..."
"放出消息，说你因为共生链接过度，开始出现幻觉。"沈烬的拇指在她唇上点了点，"要真到能骗过人的程度。"
陆昭盯着他军牌上磨得发亮的纹路，突然笑了："那我得摔点东西，最好再哭两嗓子。"她踮脚凑近他耳畔，"沈指挥官，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隔离区的铁门关上时，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听见哨兵们压低的议论："那姑娘昨晚把药罐都砸了""沈头亲自给她换的绷带，结果被她抓出血"，混着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
床板冷硬得硌人，她望着天花板上的霉斑，数到第七块时，窗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来了。
陆昭翻身滚下床，故意撞翻床头柜上的搪瓷杯。"别过来！"她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些白大褂又来抓我了！"她踉跄着撞向门，指尖在门板上抓出几道白痕，余光瞥见门帘被掀起一角，韩雪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根细瘦的针。
"昭昭？"韩雪的声音甜得发腻，"我给你带了热粥。"
陆昭猛地转身，瞳孔缩成针尖——这是她作为半丧尸的本能反应。
韩雪手里的保温桶"当啷"落地，粥汤溅在她军靴上。"你别过来！"韩雪后退两步，后腰的枪套蹭到桌角，"我...我是来帮你的！"
陆昭"噗"地笑出声。
她盯着韩雪发红的耳尖——那是说谎时的习惯，她早注意到了。"帮我？"她一步步逼近，后颈的共生菌突然发烫，"还是帮军部？"
韩雪的脸瞬间煞白。
她猛地拔枪，却在扣动扳机的刹那被从背后制住。
沈烬的手臂像铁箍般锁住她的手腕，枪口"哐当"掉在地上。
陆昭弯腰捡起枪，弹夹里压得整整齐齐的七发子弹——和军部特勤队的配枪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我的事。"陆昭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是不是？"
韩雪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你以为你是特别的？"她盯着陆昭后颈的标记，"07号实验体，体温35.7度，每月十五必须咬活物，这些我在实验室的记录本上看了三年。"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的尖牙刺破牙龈，在韩雪手腕上咬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共生菌疯狂翻涌，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白大褂、培养舱、写着"01-09"的档案柜，还有韩雪穿着实验服的模样，正往05号实验体的静脉里推注试剂。
"你是研究员..."陆昭松开嘴，韩雪的血顺着她下巴往下淌，"你杀了他们。"
"失败品就该被销毁。"韩雪甩着滴血的手腕，"等军部找到完整的共生菌样本，你们这些残次品——"
"够了。"沈烬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他扯下自己的战术腰带，把韩雪的手反绑在椅背上，"你该庆幸现在是在联盟营地，否则军部的刑罚会让你后悔今天开口。"
审讯室的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韩雪盯着沈烬腰间的配枪，突然笑出了声："你护着她？
等她的共生菌失控，第一个咬的就是你。"
沈烬的指节抵在她额头上，枪口重重磕了下她的太阳穴："至少她比你有人性。"他转身拉开门，又停住脚步，"别指望我会放你出去。"
门合上的瞬间，陆昭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望着审讯室玻璃后韩雪扭曲的脸，后颈的共生菌疼得她首冒冷汗。
沈烬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像团烧不熄的火。
"昭昭。"沈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沙哑，"别信她的话。"
陆昭没回头。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泛着青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沈烬给她擦药时说的话："你笑起来的时候，和普通姑娘没什么两样。"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怪物..."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会杀了我吗？"
沈烬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粗糙却温暖。"不会。"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因为我己经习惯了你的味道。"
陆昭愣住。
月光从瞭望塔的铁栏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她突然笑出声，撞了下他的肩膀："沈指挥官也会撒娇了？"
"只对你。"沈烬的耳尖有点红，在夜色里不太明显。
他望着远处营地的篝火，声音放得更轻，"昭昭，我从前总觉得活着是为了对抗丧尸，对抗军部。
现在才明白...我是为了活着，能站在你身边。"
黎明时分的冷风吹得铁皮屋顶哗哗响。
沈烬的通讯器在床头震动时，陆昭正蜷在他臂弯里打盹。
他摸黑点开邮件，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瞳孔微缩——照片里，北方废弃基地的断墙前，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侧脸和陆昭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了？"陆昭迷迷糊糊地问。
沈烬迅速关掉屏幕，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没事，巡逻队说西边有动静。"他翻身下床，军靴声在地板上敲出急鼓，"你再睡会儿，我去去就回。"
陆昭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后颈的共生菌突然轻轻颤了下。
她摸黑摸到床头的军用水壶，喝了两口凉水，突然听见楼下厨房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切菜刀掉在地上。
"齐叔？"她喊了一声，没人应。
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桌布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张纸条，墨迹被水晕开了些，隐约能看见"密道"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