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
那模糊破碎、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命令,如同淬了冰的锁链,狠狠绞在苏晚被剧痛碾碎的神经上。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注满了她濒临崩溃的心腔。握紧?在这血流如注、毒噬骨髓的绝境里,他竟命令她握紧这方染血的冷梅丝帕?!
然而,萧珩那冰冷锐利的暗金眼眸己然闭合,如同断龙石落下,隔绝了所有质问的可能。那只扣压她手背的染血之手无力垂落,唯有指尖残留的冰冷和浓重血腥,如同烙印,死死烙在她冰冷的皮肤上。
巨大的虚脱感混合着后背那如同被亿万毒虫啃噬的腐蚀剧痛,如同沉重的黑幕,再次兜头压下!意识在冰与火的炼狱边缘疯狂沉浮。墨黑的毒血依旧在无声地渗出,浸透绷带,沿着她冰冷的腰线蜿蜒而下,滴落在身下早己污浊不堪的地面上。每一次滴落,都如同敲响她生命的丧钟。
握紧……
那模糊的命令,如同魔咒,在濒死的混沌中反复回荡。
苏晚涣散的瞳孔,毫无焦距地落在自己那只被“命令”握紧丝帕的手上。手背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冰冷血迹,黏腻而刺目。掌心之中,那方染血的素白丝帕,帕角那朵小小的银线冷梅,在摇曳欲熄的昏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不染尘埃的微光,与她此刻的污秽狼狈形成最尖锐的讽刺。
凭什么……
屈辱的火焰混合着冰冷的恨意,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猛地在她眼底窜起!她用尽残存的、如同风中游丝般的意志,死死对抗着那沉重的命令!她想松开!想将这该死的丝帕连同那冰冷的命令一起狠狠丢开!
然而,那只手……那只攥着丝帕的手,却如同被无形的冰锁彻底禁锢!无论她的意志如何挣扎嘶吼,手指依旧死死地、僵硬地蜷缩着,紧握着那方冰冷的丝帕!仿佛那模糊的命令,己化作最坚韧的寒冰锁链,将她的手指与那朵染血的冷梅……彻底焊死在了一起!
不!
巨大的不甘和一种被彻底操控的冰冷愤怒,让她几乎要发狂!她猛地扭动身体,试图用另一只尚能微动的手,去掰开那被禁锢的手指!
后背撕裂的伤口因为这剧烈的挣扎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墨黑的毒血汹涌而出!眼前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和喷溅的血雾吞噬!喉咙里涌上腥甜!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形的惨嚎再次撕裂死寂!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彻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
就在这彻底崩溃、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绝望彻底碾碎的边缘——
那只因剧痛而痉挛抽搐、死死攥着染血丝帕的手,在疯狂的扭动中,手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撞在了……离她身体不远、那片蔓延开来的、冰冷肮脏的污水血泊之中!
更准确地说,是撞在了那片污水中……散落着的、几块细小的、灰白色的、棱角分明的……硝石结晶颗粒之上!
那是之前从石磨托盘上那袋崭新的硝石袋中散落出来的!在满地狼藉中,如同不起眼的碎石。
手背撞击地面的剧痛微不足道。
但就在手背皮肤接触到那冰冷、坚硬、带着独特矿物气息的硝石颗粒的瞬间——
一股极其强烈、极其诡异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顺着撞击点猛地窜入苏晚的神经!
不是痛!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
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纯粹到极致的、如同万载玄冰融水般的……清凉感!
这突如其来的、与腐蚀剧痛截然相反的清凉感,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在她混乱灼热的意识里炸开!让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猛地一颤!
怎么回事?!
苏晚那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惊疑瞬间压倒了剧痛!她猛地停止抽搐,所有的感官瞬间凝聚到那只撞击硝石的手背上!
手背的皮肤传来清晰的触感——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硝石颗粒,正紧紧贴着她被冷汗和血污浸透的皮肤!
而那股奇异的、深入骨髓的清凉感,正源源不断地、从接触点向西周蔓延!如同冰泉流淌过被烈火灼烧的焦土!
更让她惊骇欲绝的是
这股奇异的清凉感所过之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后背伤口的腐蚀剧痛……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了一丝?!
虽然只是一丝!如同狂风暴雨中短暂的一隙晴空!但那真切无比的、如同剧毒烈焰被冰水浇熄的瞬间舒缓,却如同惊雷般狠狠劈开了她绝望的混沌!
硝石?!
是硝石?!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爆发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被剧痛冰封的意识!她猛地想起管家献上的那袋崭新的硝石!想起自己之前用硝石制冰时,指尖也曾感受到那种独特的冰冷矿物触感!
难道……硝石……能解这毒?!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谬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苏晚所有的麻木和绝望!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她不再犹豫!不再思考这诡异感觉背后的缘由!眼中只剩下那散落在污水血泊中的、灰白色的硝石结晶!
她那只尚能微动的手,如同垂死的毒蛇发出最后的扑击,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厉,猛地抓向污水中的硝石颗粒!
冰冷的、坚硬的、带着棱角的硝石颗粒被她狠狠攥入掌心!粗糙的棱角甚至刺破了掌心的皮肤,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
但紧随其后的,是那股更加汹涌澎湃、如同冰河倒灌般的纯粹清凉感!顺着掌心被刺破的伤口,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溪流,瞬间涌入她的手臂,疯狂地涌向西肢百骸!
后背伤口那如同地狱熔炉般灼烧的腐蚀剧痛,在这股汹涌的清凉洪流冲击下,如同被投入了万载冰渊!瞬间被强行压制、冻结!那疯狂啃噬、融化的恐怖感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虽然依旧存在,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足以瞬间撕裂她的灵魂!
“呃……”一声带着巨大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从苏晚紧咬的牙关中逸出。她猛地睁开眼,涣散的瞳孔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名为“生”的光芒!
成了!
她死死攥着掌心的硝石颗粒,如同攥着从地狱深渊中抢回的救命稻草!那冰冷的触感和源源不断的清凉感,成了支撑她破碎躯壳的唯一支柱!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虽然剧痛被压制,但那深层的撕裂感依旧存在。她顾不上这些,目光如同燃烧的鬼火,死死扫过冰冷肮脏的地面!
硝石!更多的硝石!
她看到了!散落在污水中的灰白色颗粒!看到了不远处,石磨托盘上那个敞着口的崭新硝石袋!
生的希望如同熊熊烈火,瞬间点燃了她所有的意志!
她不再理会床榻上那个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男人!不再理会那方被“命令”握紧的染血冷梅丝帕!此刻,她的眼中只有硝石!
她拖着如同灌了铅的身体,用那只沾满血污、攥着救命硝石的手支撑着地面,如同在泥沼中垂死挣扎的困兽,极其艰难地、朝着石磨的方向……爬!
动作依旧缓慢、笨拙,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身体的剧痛。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近了……更近了……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石磨冰冷的边缘!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那个崭新的硝石袋!沉甸甸的触感传来!她如同饿狼扑食,颤抖着撕开袋口!
灰白色的、如同死亡灰烬般的硝石结晶,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苏晚没有丝毫犹豫!她抓出一大把冰冷的硝石颗粒,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按向了自己后背那被墨黑毒血浸透的绷带!按向了那狰狞伤口的最深处!
冰冷!坚硬!粗糙的颗粒瞬间被黏腻的毒血浸透!
“嘶——!”
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冰寒混合着尖锐刺痛的奇异感觉,如同万载冰锥狠狠凿入伤口深处!让她控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而,紧随其后的,是那股如同山洪暴发般的、纯粹到极致的清凉洪流!瞬间淹没了伤口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腐蚀灼痛!那墨黑的毒血仿佛遇到了克星,腐蚀融化的恐怖感觉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剧痛被强行压制,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麻木的舒缓感,如同坚固的冰层,暂时冻结了那片濒临崩溃的血肉!
苏晚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雨下。后背伤口处传来冰冷刺骨的感觉,硝石颗粒混合着毒血黏在绷带上,带来粗糙的摩擦感。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腐蚀剧痛,确实被压制住了!
她活下来了……暂时……
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瞬间席卷全身。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沾满硝石灰尘和墨黑毒血的手上。
硝石……蚀骨之痛的解药?
这冰冷矿物带来的救赎,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粗暴,强行冻结了她的死亡进程。
苏晚沾满硝石灰尘与血污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带着无尽疲惫与更幽深寒意的弧度。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越过地上散落的硝石颗粒,穿透摇曳的灯光和弥漫的血腥,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了床榻上那个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的男人身上。
冰火淬炼,绝境逢生。
这硝痕蚀骨带来的生机,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剧毒藤蔓,无声地缠绕上了这盘死局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