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那一声沉闷的、如同沉睡巨兽在冰层之下搏动的微弱脉响,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却如同最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在苏晚被剧痛和药力蹂躏得无比敏感的神经末梢!
她伸向素白丝帕的指尖猛地僵在半空!
后背刚刚被冰寒药膏强行压制的灼痛,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锅,瞬间再次爆燃!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混合着药膏带来的奇异清凉,形成一种冰火交织、撕裂灵魂的酷刑!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起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
幻觉?还是……地动?
巨大的惊悸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倒流!她死死咬着早己烂透的下唇,口腔里弥漫着更浓的铁锈味,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涣散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带着极致的惊惧和警惕,死死扫过冰冷肮脏的地面,扫过墙壁,扫过摇曳的油灯,最终……死死钉在自己身下那片蔓延的血污和污水中!
什么都没有。
地面冰冷坚硬。墙壁沉默矗立。油灯的火苗依旧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仿佛刚才那一声沉闷的搏动,只是她濒死幻觉中的错觉,是剧痛和药力催生的神经痉挛。
然而,后背那骤然加剧、如同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却真实得令人发指!手臂上新添的伤口也在火辣辣地灼烧!失血的冰冷深入骨髓,混合着地面的湿冷,让她如同置身冰窟!
不……不对!
苏晚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自己那只刚刚涂抹过药膏、此刻正死死攥着紫檀木匣的手上!
匣子冰冷沉重。匣内,那雪白的药瓶敞着口,清凉苦涩的药味混合着冷梅幽香,正丝丝缕缕地弥漫出来。
药……那药有问题?!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算计的冰冷愤怒,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心脏!是管家?还是……他?!那药膏带来的冰寒剧痛和随后的诡异舒缓……难道都是假象?是更深的、摧毁她意志的毒?!
她颤抖着松开紧攥匣子的手,沾满血污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痉挛。她死死盯着匣内那雪白的药瓶,如同盯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就在这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滴落声,陡然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声音的来源……正是她后背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试图去看自己的后背。
视线被身体阻挡,只能看到缠绕在腰腹间的白色绷带——那原本洁白的绷带,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种极其诡异、近乎墨黑的暗红色液体迅速浸透、染污!那暗红的色泽深沉粘稠,如同凝固的污血,又像是……某种腐败的毒液!正顺着绷带的纹理,无声地向下蜿蜒流淌!
“滴答……”
又是一滴。
那墨黑的暗红液体,如同垂死的毒蛇滴落的涎液,沉重地砸落在她身下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迅速在污水中晕开一小片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暗色!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甚的剧痛!如同无数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刺入她后背的伤口深处,再顺着脊椎疯狂地向上蔓延!首冲天灵盖!眼前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和血雾彻底吞噬!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深处的血肉,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冰冷而恶毒的力量……疯狂地腐蚀、融化!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形的惨嚎,终于无法抑制地冲破了苏晚紧咬的牙关,撕裂了房间内死寂的空气!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骼,彻底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剧烈地痉挛、抽搐起来!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后背那如同被活生生撕裂、又被毒液腐蚀的伤口,带来一阵阵足以碾碎灵魂的剧痛!冷汗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浸透了全身的衣衫!
完了……是毒……
那药……是毒药……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疯狂沉浮,被黑暗疯狂地撕扯、吞噬!死亡的冰冷气息,从未如此清晰地扑面而来!
就在这彻底崩溃的边缘,在意识即将被剧痛彻底碾碎的瞬间——
苏晚那因为剧痛而涣散、盈满了生理性泪水和血丝的眼眸,猛地定住了!
她的目光,穿透了眼前弥漫的血雾和剧痛的黑暗,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和最后一丝求生的本能,钉在了那个滚落在她身侧、敞开的紫檀木妆奁匣子上!
匣内,那方折叠整齐的素白丝帕,帕角那朵用银线绣成的、含苞待放的冷梅,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正散发着幽幽的、不染尘埃的微光!
冷梅……银线……
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燃起的鬼火,瞬间照亮了她被绝望冰封的意识!
她猛地伸出手,沾满血污和墨黑毒血的指尖,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厉,狠狠地抓向那方素帕!
指尖触碰到冰凉丝滑的丝帕的瞬间——
“咚……咚……”
那沉闷的、如同冰层下巨兽搏动的脉响,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一声!
而是两声!清晰无比!沉重无比!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节奏感!
声音……似乎……更近了?!仿佛就在她身下的地底深处?!
苏晚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惊骇让她连后背那腐蚀般的剧痛都暂时忘却!她死死攥着那方冰冷的丝帕,如同攥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带着极致的惊惧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死死投向床榻的方向!
就在她抬头的刹那——
床榻之上,那个一首如同冰雕般沉寂、气息微弱如同游丝的男人——
萧珩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睫,在油灯昏黄摇曳的光芒下,在苏晚那声凄厉惨嚎的余音中,在身下地底深处那沉重脉动的回响里……
极其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颤动起来!
如同冰封的深渊之下,沉睡的巨龙……即将……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