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
“为……什……么……要……出……生……”
“都……是……你……害……死……了……我……”
“为……什……么……不……死……”
生母怨魂那无声的诅咒,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吴明早己千疮百孔的灵魂!每一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和诅咒,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彻底撕碎!
“呃啊——!!!”
吴明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猛地抱住了头颅,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向后踉跄跌去!后背的刀伤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污浊的雨水喷涌而出!左臂断裂处的黑色骨刺疯狂滋长,刺破皮肉,带来冰冷而诡异的剧痛!怀中那盏青铜古灯的灯焰疯狂摇曳,赤红的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被这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怨毒彻底扑灭!
武王鞭贪婪的吞噬,妖星本体的恐怖威压,尸王的虎视眈眈,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眼前这道怨毒的身影,这张刻骨铭心的脸庞,带来的痛苦超越了世间一切酷刑!那是他血脉的源头,是他一切苦难的起点,是他永远无法偿还的……原罪!
“娘……不……不是……”吴明嘶哑地、徒劳地试图辩解,声音却被喉咙里涌上的血沫堵住。他灰雾弥漫的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性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绝望和死寂。他感觉自己正被拖入一个冰冷、黑暗、充满无尽诅咒的深渊,再也无法挣脱。
生母的怨魂无声地尖啸着,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如同索命的厉鬼,朝着心神彻底崩溃的吴明猛扑而来!那怨毒的气息,足以冻结灵魂,湮灭一切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玉磬之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妖星红光的笼罩,穿透了污秽血河的咆哮,穿透了无尽冤魂的哀嚎,清晰地响彻在吴明濒临溃散的灵魂深处!
这声音,如同久旱后的甘霖,如同绝望中的曙光!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
五道颜色各异、却同样璀璨夺目、蕴含着磅礴浩瀚气息的光柱,如同撕裂黑暗的天剑,猛地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
青、白、赤、黑、黄!
五色仙光!
青光如碧海潮生,生机盎然;白光如皓月当空,清冷孤高;赤光如烈火燎原,炽热奔放;黑光如玄水深沉,厚重无垠;黄光如大地承载,沉稳磅礴!
五道光柱精准无比地落在吴明身周五个方位,瞬间交织成一个巨大的、流转着玄奥符文的五色光罩,将他、昏迷的孔瑶、以及那盏微弱的青铜古灯牢牢护在其中!
生母怨魂那扑来的怨毒身影狠狠撞在五色光罩之上!
嗤——!!!
如同滚油泼雪!浓郁的怨毒黑气与五色仙光剧烈碰撞、湮灭!怨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身影瞬间变得虚幻透明,被硬生生弹飞出去,重新落入翻滚的污秽血河之中!
与此同时,那笼罩天地的妖星威压、尸王的恐怖煞气、以及武王鞭贪婪的吞噬之力,在这五色仙光降临的瞬间,竟被硬生生地……压制、隔绝!
吴明感觉那将他拖入深渊的冰冷怨毒骤然一轻!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绝望的泥沼中挣脱出一丝清明!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雨水的脸上,灰雾弥漫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光罩之外,五道身影缓缓凝实。
为首一人,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然,手持一柄拂尘,周身清气缭绕,仙风道骨。正是胡三太爷!只是此刻,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痛惜,有悔恨,更有深深的疲惫。
他左侧,是一位身着雪白宫装、气质清冷如月、眉心一点朱砂的女子,周身寒气凛冽,正是白仙姑。
右侧,则是一位身材魁梧、赤发如火、面容刚毅、背负巨大葫芦的壮汉,周身烈焰隐现,正是常天龙。
再两侧,一位是身着玄黑劲装、面容冷峻、背负龟甲盾牌的青年,气息沉稳如山,正是玄水龟。
最后一位,则是身着杏黄道袍、面容敦厚、手持药锄的老者,周身土黄光芒流转,正是黄三太奶。
五仙!胡三太爷率众仙……归来了!
“师……师父……”吴明喉咙滚动,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看着光罩外那熟悉的身影,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怨恨?是委屈?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孺慕?
胡三太爷的目光穿透五色光罩,落在吴明那残破不堪、骨刺狰狞、被绝望笼罩的身躯上。那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狠狠刺在胡三太爷的心头。他握着拂尘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妖星乱世,地脉倒悬,阴阳失序……”胡三太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沧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家威严,更像是一个疲惫的老人,“吾等……错了……”
“错在拘泥仙门铁律,错在畏惧天道责罚,错在……未能护住门下弟子!”
他话音未落,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决绝!
“吼——!!!”
光罩之外,被五色仙光暂时逼退的尸王发出暴怒的咆哮!它感受到了威胁,空洞眼窝中幽绿鬼火疯狂跳动,滔天尸气再次凝聚,裹挟着污秽血河中翻腾的怨魂碎片,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鬼爪,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狠狠抓向五色光罩!妖星本体那巨大的暗红眼球也猛地转动,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红光,如同天罚之矛,撕裂长空,紧随鬼爪之后,轰向光罩!
五仙脸色同时一变!这合击之力,远超想象!
“护住他!”胡三太爷一声断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猛地将手中拂尘向上一抛!拂尘瞬间化作万千银丝,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迎向那毁灭红光!
白仙姑素手结印,一道冰墙凭空凝结!
常天龙怒吼一声,烈焰葫芦喷出滔天火海!
玄水龟龟甲盾牌暴涨,化作山岳虚影!
黄三太奶药锄轻点,大地隆起层层土墙!
轰!轰!轰!轰!轰!
五仙合力,硬撼尸王与妖星合击!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能量风暴疯狂肆虐!五色光罩剧烈震荡,光芒瞬间黯淡大半!白仙姑的冰墙轰然破碎,常天龙的火海被尸气鬼爪撕裂,玄水龟的龟甲虚影布满裂痕,黄三太奶的土墙崩塌大半!胡三太爷的拂尘光网更是被毁灭红光洞穿,银丝寸寸断裂!
噗!噗!噗!噗!噗!
五仙同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金色的仙血!显然都受了不轻的震荡!
而那尸王鬼爪和毁灭红光,在破开五仙防御后,余势不减,狠狠轰在了五色光罩之上!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五色光罩剧烈扭曲,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眼看就要彻底崩溃!
光罩内的吴明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那盏摇曳欲熄的青铜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胡三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痛楚和……决绝的牺牲!他猛地转头,看向光罩内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弟子,看着他那条被武王鞭贪婪吞噬、骨刺狰狞的右臂,看着他后背那柄刺目的镇魂碑短刀,看着他眼中那死寂的绝望……
“九阳……吾徒……”
一声低沉、沙哑、充满了无尽悔恨与痛惜的呼唤,如同惊雷般在吴明灵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胡三太爷猛地一咬牙!
嗤啦——!!!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
在吴明、在众仙、在尸王、在妖星本体的注视下!
胡三太爷身后,那条象征着千年道行、凝聚着本源仙力的……蓬松、巨大的狐狸尾巴,竟被他硬生生地……齐根撕裂、扯断!!!
金色的仙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染红了胡三太爷青色的道袍!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让这位修行千年的老仙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师父!!!”白仙姑、常天龙等西仙同时发出惊骇欲绝的悲呼!
胡三太爷却置若罔闻!他眼中只剩下光罩内那个濒死的弟子!他强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双手捧着那条断裂的、依旧散发着柔和金光和磅礴生机的巨大狐尾,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五色光罩内、吴明的心口位置,猛地一送!
“断尾……护心!!!”
嗡——!!!
断裂的狐尾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流光,无视了即将崩溃的光罩,瞬间没入吴明残破的胸膛!
轰!!!
一股浩瀚、温暖、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守护意志的磅礴力量,如同温暖的海洋,瞬间涌入吴明冰冷、濒临枯竭的躯体!这股力量霸道而温柔,瞬间驱散了侵入心脉的尸毒寒气,强行镇压了脊柱深处那根因妖星降临而疯狂躁动的邪骨!后背那柄镇魂碑短刀蕴含的冰冷煞气,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冰雪消融!
吴明那被怨毒诅咒冻结的心脏,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暖流,猛地剧烈搏动起来!灰雾弥漫的双眼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断裂的狐尾所化的金光并未消失,而是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茧,如同最坚固的铠甲,牢牢护住了他脆弱的心脉!光茧之上,隐隐浮现出胡三太爷那疲惫而慈祥的面容虚影!
与此同时,武王鞭对心头精血的贪婪吞噬,竟被这股磅礴的生机之力硬生生……截断了!鞭身上那些疯狂蔓延的漆黑裂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冻结,停止了扩张!
“呃……”吴明闷哼一声,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刺骨的冰冷和绝望。虽然身体依旧残破,邪骨依旧存在,但那股守护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稳住了他即将彻底崩溃的根基!
五色光罩在失去胡三太爷大半本源支撑后,终于在那尸王鬼爪和毁灭红光的余波下轰然破碎!
但此刻,吴明己被那金色的心脉光茧牢牢护住!破碎的能量风暴冲击在光茧之上,只是激起阵阵涟漪,无法伤及他分毫!
胡三太爷身形踉跄,金色的仙血不断从断尾处涌出,染红了大片地面。他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倒下。但他却强撑着,浑浊而疲惫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牢牢锁定在吴明身上。
那目光中,再无仙家的威严,只剩下一个老人看着饱受苦难的孩子时,那深入骨髓的痛惜、悔恨和……迟来的守护。
一个沙哑、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深深的歉意,在吴明耳边轻轻响起,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师父……错了……”
“弟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