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生锈的刀片刮着耳膜,林靖远的后颈沁出冷汗——那道被掀开的月光里,周泽霖的蓝布衫染着暗红,像被泼了半桶颜料。
他攥着注射枪的手在抖,可镜片后的眼睛亮得瘆人,像两簇烧过纸钱的余烬。
"你们不该来这里!"周泽霖的声音带着破音,注射枪的枪口扫过众人,最后钉在林靖远攥着线索笔记的手上,"那是属于高等意志的领域!"
林靖远的拇指碾过笔记边缘——刚才自动吸附的名单还在纸页上泛着微光,"江海大学渗透名单"几个字像根细针扎进眼底。
他深吸一口气,霉味混着铁锈味呛进鼻腔,却让头脑更清醒了些。"周主任。"他故意把"主任"二字咬得极重,"还是该叫你周研究员?"他扬起笔记,纸页在红光里翻卷,"永昼在高校的渗透网络,从心理学系开始。"
周泽霖的瞳孔骤然收缩,镜片后的红血丝骤然绷紧,像要裂开。
他踉跄一步踩上台阶,注射枪的金属撞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你...你怎么会..."
"因为我们是被挑中的'完美样本'。"林靖远往前走了半步,靴跟碾过地上的血手印,"从入学填心理问卷那天起,从参加社团活动被引到永昼那天起——"他喉结滚动,"我们的每一次恐惧、犹豫、共情,都成了你们的实验数据。"
周泽霖突然笑了,笑声像砂纸擦过铁皮:"恐惧?
犹豫?"他举起注射枪指向天花板,"那些都是杂质!
人类要进化,就必须剔除软弱的意志!
被淘汰的垃圾,不过是为高等意志铺路的肥料!"他的指尖在墙面摸索,警报声里传来"咔嗒"轻响,地面突然震颤,一座银色仪器从地缝里缓缓升起,半球形的金属罩上缠着电极,"现在,接受最终筛选吧——"
"清棠!"林靖远话音未落,张清棠己经抄起台阶边的铁棍冲过去。
她的橡胶手套擦过墙面时带落两张评估表,法医特有的冷硬在眼底凝成冰刃。
铁棍砸向仪器线路的瞬间,火星西溅,她反手又抽出腰间的解剖刀——那是永远别在腰侧的工具,此刻却闪着寒芒。
"小棠!"阮星萝拽着唐小棠退到墙角,把帆布包护在怀里。
富家女的发卡在红光里晃,却没像平时那样尖叫,反而攥紧阮星萝的手腕:"我...我记得星萝姐教过我拆电路!"
钱疏桐的指尖抵在太阳穴上,睫毛剧烈颤动。
她盯着周泽霖抽搐的嘴角,声音轻得像羽毛:"周教授,您的左眼皮在跳。"周泽霖的手顿了顿,"您当年在实验室摔碎的那支试剂管,标签是'共情抑制剂'对吗?"他的瞳孔猛地放大,钱疏桐乘势上前半步,"您妻子去世那晚,攥着您的白大褂哭了整夜——"
"住口!"周泽霖的注射枪"砰"地砸在仪器上,金属凹进去一块。
林靖远趁机扑过去,线索笔记的封皮烫得惊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用天赋能力。
笔记贴上周泽霖胸口的瞬间,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穿白大褂的青年在实验室调试脑波仪,玻璃罐里泡着带编号的大脑;戴金丝眼镜的女人踮脚帮他整理领结,发梢扫过他手背;暴雨夜,女人攥着他的手尖叫:"他们要把林芷瑶的实验数据卖给境外!"
"林...芷瑶?"林靖远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个名字像惊雷劈进脑海——那是父亲提过的旧友,十年前突然失踪的神经学专家。
周泽霖猛地推开他,后退两步撞在评估表墙上。
A4纸纷纷飘落,其中一张恰好盖在林靖远脚边,照片里是戴金丝眼镜的女人,标注栏写着"林芷瑶:实验主导者,意志强度100%——危险,需清除"。
警报声突然停了。
地下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周泽霖粗重的喘息声。
他盯着林靖远发白的脸,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你...你不该看见这些。"
林靖远弯腰捡起那张评估表,照片里的女人眉眼和他记忆里父亲书房旧照上的身影重叠。
他捏着纸页的手指在抖,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冷:"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泽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半句话:"她..."
头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星萝猛地抬头:"有人下来了!"
林靖远迅速把评估表塞进笔记,抬头时正撞上周泽霖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疯狂,有挣扎,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悲怆。
"走!"张清棠拽住他的胳膊往台阶跑,钱疏桐护着唐小棠,阮星萝殿后。
林靖远最后回头看了眼周泽霖,老人正缓缓蹲下,捡起地上那张林芷瑶的评估表,手指轻轻抚过照片里女人的眉眼,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旧梦。
台阶上方的月光被人影遮住,传来苏婉清焦急的呼喊:"周教授?
周教授您没事吧?"
林靖远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他攥紧线索笔记,里面那张林芷瑶的评估表还带着体温。
父亲总说林阿姨是去国外做研究,可此刻纸页上的"需清除"三个红字,正像三把刀扎进他心口——
十年前的失踪,永昼的实验,周泽霖的疯狂...所有碎片在脑海里旋转,最后定格成照片里女人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和他父亲书房旧照上的,一模一样。
林靖远的追问像一根细针,精准扎破周泽霖维持了二十年的伪装。
老人扶着墙的手突然松脱,蓝布衫擦过评估表墙时带落一片纸页。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癫狂的红,倒像被暴雨打湿的煤块,"她是我妹妹......"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喉结动了动,"可她选了条比我更疯的路。"
话音未落,周泽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
他捂住嘴的指缝渗出黑红血沫,注射枪"当啷"掉在脚边。
林靖远瞳孔骤缩——那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金属碎片,像有人在他血管里埋了炸药。
"自毁装置!"张清棠的解剖刀瞬间抵住苏婉清后颈——不知何时,心理学助教己摸到台阶中段,正举着手机对准他们。
苏婉清的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挂着机械的笑:"周教授的心脏里有纳米机器人,检测到核心数据泄露就会......"
"小远!"钱疏桐突然拽他手腕。
林靖远这才发现周泽霖正用染血的手掏口袋,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一张泛黄的照片被他抖落在地,边角卷着毛边,却被林靖远一眼认出身穿碎花裙的女人——那是他母亲,怀里抱着三岁的小自己,身后是老巷口的梧桐树。
"找......她......"周泽霖的手指虚虚指向照片,血沫顺着下巴滴在"林芷瑶"三个字上。
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看林靖远的眼神竟像在看另一个人,"告诉她......我没守住......"
"周教授!"苏婉清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却被张清棠一脚踹回台阶。
林靖远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照片边缘,头顶的广播突然炸响刺耳的电流音:"检测到关键数据转移,启动三级追踪程序。"
"走!"阮星萝拽着唐小棠冲向地下室侧门,帆布包拍打着大腿。
唐小棠的发卡不知何时掉了,长发乱蓬蓬的却没哭,反而用力拽开锈蚀的门锁:"星萝姐说过这种老门要往左转三圈!"钱疏桐反手扯下墙上的评估表当火把,橙光里照见苏婉清正疯狂按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定位中"的红条。
林靖远把照片塞进线索笔记时,指尖触到纸页下凸起的名单——那些渗透者的名字突然烫得惊人,像要把他掌心烙出印记。
他背起钱疏桐递来的急救包,转身时瞥见周泽霖的尸体正被银色仪器的电极缠住,纳米机器人在他皮肤下蠕动,将血肉一点点溶解成数据洪流。
"这边!"张清棠的铁棍砸开最后一道铁栅栏,冷风裹着夜色灌进来。
众人刚冲出地下室,身后就传来"轰"的闷响——实验室在追踪程序下自动崩塌。
林靖远踉跄着扶住墙,抬头时正看见二楼窗户闪过一道白影。
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长发被风掀起,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像张薄纸。
她对着林靖远的方向勾起嘴角,笑容却没到达眼底,眼尾那颗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林靖远的呼吸骤然停滞——这张脸,和评估表上的林芷瑶分毫不差。
"靖远!"阮星萝的呼喊把他拽回现实。
唐小棠己经坐进路边的共享电动车,正拍着后座喊:"我扫码了!
能坐五个人!"钱疏桐检查着每个人的伤口,在张清棠手背的擦伤上贴好创可贴:"苏婉清的定位应该被爆炸干扰了,但最多拖十分钟。"
林靖远坐进电动车最后一排,线索笔记压在大腿下。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照片里母亲的笑脸还带着周泽霖的血渍。
他摸出手机给父亲发了条消息:"今晚回老宅。"屏幕蓝光里,他看见自己发颤的指尖,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旧照——照片里穿白大褂的林芷瑶,怀里抱着的,正是这张他和母亲的合影。
电动车拐过街角时,林靖远翻开线索笔记。"江海大学渗透名单"在夜光下泛着幽蓝,最上面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林正川(历史系教授,林靖远父亲)。